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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騎步(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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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時分,兩軍相距二十里。

    但大半個時辰後,隨着兩軍按照行軍序列向前方有序列陣完畢,卻又只是相距十五六裏了,只能說,二十里的距離,對於雙方各自數萬大軍、加一起六萬之衆的體量來說,實在不是一個太遠的距離。

    而距離的拉近,又同時意味着兩件事情,那就是雙方情報獲取頻率的提高,以及情報獲取難度的提升……這二者之間並不矛盾,因爲雙方哨騎之間的交戰頻率與血腥程度也在直線上升。

    任何東西都是有代價的,而換言之,雙方事實上已經開始前哨戰了。

    回到眼前,對岳飛來說,新的情報自然是讓他喜憂參半:

    憂的是,在這麼一場有進無退的戰鬥中,李成同樣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沒有半分動搖,而這則意味着今天必然會誕生一場短時間內大量流血、負傷與死亡的戰鬥,哪怕是勝者也要付出相當的代價。

    喜的是,隨着哨騎往來不斷,岳飛方纔得知,李成部雖然在數量上幾乎兩倍於御營前軍所部,部隊齊整程度上也暗示了相當的訓練量與軍紀,但無論如何部隊的精銳程度與裝備水平還是遠遠比不上御營前軍的……哨騎清楚說明,僞齊軍陣後方鐵甲數量急劇減少,取而代之的是披着皮甲的部隊,最後還有相當數量的無甲部隊,宛如民夫。

    這纔是合情合理的,畢竟,京東這地方再是膏腴之地,人口再多,而李成哪怕是如死掉的孔彥舟那般搜刮徹底,可又要養兵,又要養士,又要湊出金銀跟金人換戰馬的,就肯定會有短板。

    甲冑不足,部隊戰力不一,便是一個根本上的破綻。

    當然了,與此同時,李成那邊卻也是有些喜憂參半之態的:

    喜的自然是發現對方兵力較少,騎兵尤其少,自己有萬餘騎,而對方只有區區三四千騎;而憂慮的當然是對方士氣如虹、隊形嚴整,而且披甲率高到嚇人……如果哨騎所言不虛的話,那身前這支御營兵馬,其披甲率幾乎可以說僅次於當日吾山戰場上他遇到的那支御前班直了。

    但是,這支部隊足足有兩萬左右。

    “主公!”

    一將自前方躍馬而來,就在馬上相對。“哨騎說前方趙宋御營兵馬打的是嶽字大旗,莫不是耍詐?按着邸報上的說法,岳飛不該來的這般快吧?俺看兵馬也只兩萬……說不得是張俊部將裝的。”

    “必然是岳飛。”李成面色嚴肅,勒馬在原地迴轉。“其他人擺不出這般架勢,也無這般多、這般齊整的鐵甲軍士,也就是岳飛,跟我一般願意將錢糧全都砸到軍伍裏。”

    “趙宋官軍戰馬來的少,鐵甲自然多些。”那將醒悟,但旋即再問。“主公,既然是大小眼親自來了……果然要戰嗎?如此架勢,一旦潰了,便是滿盤皆輸的局勢,屆時依着那訛魯補的言語,退到河北,咱們沒了本錢又該如何?”

    李成當即大怒:“耿二,大戰在前,你不想着好生打贏這一仗,反想着敗了去河北嗎?!你只怕大小眼,不怕我嗎?再說了,他此時來此,豈不是正應了疲憊之師?咱們卻是不可當的歸師!”

    那耿二,也就是李成早年在河北南下路上收服的所謂義軍首領耿堅了,聞言在馬上一低頭,復又勒馬在地上盤旋了一圈,方纔再問:“若是這般,主公可有軍令頒下?”

    李成愈發大怒:“如此局勢,無外乎全軍整齊劃一,並立向前死戰而已,哪有什麼軍令?便是有軍令,也只一句話……非得令,不得後退!不得私自脫離本部!”

    耿堅不敢再多說,直接折身往前軍而去,而李成怒極之後,復又有些緊張,卻又看向身側二將,一個喚做徐文,一個喚做郭仲威。

    其中,徐文是京東密州人(現山東日照到高密一帶),也曾割據一方,算是密州那邊的小股半獨立勢力,只是堯山戰後,天下震動,人心導向再度起了波折,如今密州早已經被張俊用拉攏、勸降的方式漸漸全盤掌握,而此人卻是個有野心的,不顧密州老兄弟李逵和沂州土豪扈成的拉攏,幾乎算是一意孤行、孤身投了李成……原本他以爲能接手李成手中杜彥、吳順殘餘的密州兵,卻不料反而做了對方身側親衛大將。

    而郭仲威則是淮上豪俠,昔日李成流浪時遇到收服的兄弟之一,乃是一開始的親衛大將。

    而這二人……說來不知道是這年頭比較流行還是怎麼樣,和濟南府被劉豫謀害的官軍大將關勝一樣,都綽號‘大刀’……徐文綽號徐大刀,郭仲威綽號郭大刀,兩把大刀一起管着李成部的長刀騎兵,也算是名副其實了。

    平素裏,李成都是拿話本里曹操身側典韋、許褚來對比的。

    閒話少說,李成呵斥走耿堅,復又在自己身側兩把大刀身上一打轉,卻又再度猶豫了起來……原因很簡單,他想派人去前面督戰,卻不知道該用誰好。

    只能說,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此時不說戰場具體情況,只說倉促建業的李成軍中,也跟歷史上混亂時期的所有新興軍閥一樣,形成了派系……而大部分派系,基本上都是圍繞着外來與本地的地域之爭而劃分的。

    李成本人是河北人,靖康大亂,他自河北南下,然後在淮上繞了一圈,最後爲時勢所迫,落腳在京東,在京東建立了根基,所以他軍中大約可以分爲河北流亡兄弟與京東本土大豪兩大派系。

    其實平心而論,李成自詡梟雄,治軍拿人也都是很有一套的,對待士卒,他是士卒不喫他不喫,士卒不眠他不眠,行軍遇雨雨具不足他便是第一個淋雨之人,掌軍作戰也從來不忌憚親自上陣;對待這些首領,他平素裏也能做到解衣衣之、推食食之,然後賞罰分明,公平使用。

    真就是大宋和大金兩個混賬玩意,不願意給這位機會,否則以此人水準說不得真就能捏合起一個勢力,然後成一個太祖般的人物,哪像此時躲在東京城裏的某位官家,想整個世祖都難?

    不過話反過來說,英雄既然要靠時勢,那如今時勢不佳,李成自然也就沒奈何……大金就是兵強馬壯,大宋就是地大人多,莫說此人了,真換個劉邦這時候空降過來,說不得也得老老實實在淮北做個地方忠義社的社頭。

    同樣的道理,李成固然梟雄,但眼下局勢卻也容不得他放肆。

    數月之內,先是議和風聲再起,那時候起,京東本地出身的將領、部隊便有些陽奉陰違起來;後來,議和的事情不可遮掩,金人倒也挺實在,直接開出了允許李成率部分精銳部隊北返,屆時正式授予李成世襲猛安的身份,行軍萬戶的腰牌,往德州、棣州一帶駐紮的條件……結果就是連隊伍中的河北人心都有些渙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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