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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祕閣(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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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家的最終表態,讓很多人有了一種以手加額的慶幸感。

    能不慶幸嗎?

    自從始皇帝弄出皇帝這個東西出來,不可否認的一件事情便是,中國上層的政治生態便只能圍繞着皇權進行打造。皇帝理論上擁有對天下所有事物的控制權與處置權,擁有對所有法理的最終解釋權,擁有對所有政治意見的決斷權……

    理論上,一個皇帝是擁有無限制權力的。

    實際上,這就是一種皇權社會。

    只不過,歷史一次次翻來覆去,朝代一個個罔替輪迴,中國的精英人士又不是傻子,很自然的便能從歷史經驗中總結出一些心照不宣的唯物主義理論——譬如說,皇帝始終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人就會有喜怒哀樂,有好惡慾望。

    更重要的是,這些皇帝會因爲各自素質的參差不齊而在各自權力運用上顯得差異性極大。

    有隋煬帝,也有唐太宗;有晉惠帝,也有漢世祖;有周恭帝,也有宋太祖……而一件所有人不得不承認的事實是,趙宋官家傳承十代,到了眼下這位官家這裏,多少算是個半公認的中興之主,最起碼不會受人欺負。

    杜充、劉光世說殺就殺了,軍隊也攥的死死的。

    而面對着這麼一個皇帝,平心而論,任何心裏指望着能議和的,從官僚體系到民間,都是有這麼一點心慌的……因爲真鬧起來,真不一定落得好。

    但所幸,這位官家還是爲了大局人心,做出了一個妥當的選擇。

    當然,這其中什麼大宋可以議和而他不議和,不免顯得有些掩耳盜鈴之態。

    然而,話又得說回來,掩耳盜鈴也罷,事情可能會有反覆也罷,這件事關天下大局的事情到底是有了說法。

    就這般,數日轉眼過去,四月已盡,五月到來,而這一日,崇文院中堂祕閣(宋代收藏書本真跡、字畫、文檔所在)之上,公相呂好問、都省相公趙鼎、樞密使張浚,三人再度組織召開了一次例行會議,五相六尚書六侍郎一中丞九卿五監俱在,但再往下卻沒有再擴大了。

    之所以說是例行,乃是官家自從那日以後再無言語,也不出面,更沒有往日召官吏往魚塘邊相會的舉止,而所有送往後宮的札子,基本上都在內侍省與內製哪裏打了個轉便直接送回……從理論上來說是官家看過了,但實際上所有人都知道,官家根本就沒看。

    用藍珪的原話來說,便是官家有言,二聖歸來之前,朝政處置一律以宰執合議爲限。

    然而,大宋朝宰執的地位固然毋庸置疑,可逢此敏感時刻,便是宰執們也不好私專,所以便乾脆每日祕閣一會,商議大局,以示大公無私。

    只能說,完顏希尹專門將大宋朝祕閣搶奪乾淨,着實讓此處寬綽了不少,提供了一個天然會議場所。

    “還是那句話,官家不露面,此事須我等盡力而爲,以成首尾。”祕閣三層樓上,呂、趙、張三個有決斷權的人例行端坐不語,卻是都省副相劉汲起身來做主持。“先說要緊的,鴻臚寺那邊進展如何?”

    鴻臚寺卿翟汝文沒有上前行禮,也沒有移動位置,直接就在座中相對:“進展頗多,金人確係有議和誠意,交還二聖、太后、諸皇子以及俘虜一……”

    “沒有皇子,哪來的皇子?”不等對方說完,劉汲便嚴肅打斷了對方。“自淵聖登位,再到今上繼位,太上道君皇帝諸子便只是宗室,便是淵聖所出那位,也只是尋常宗室!”

    翟汝文被劉汲當面呵斥,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肅然:“不錯,是下官疏忽了,二聖與兩位太后之下宗室、貴人……”

    “且住。”悶聲呆坐的呂好問忽然蹙額開口。“如何是兩位太后?不該是三位嗎?”

    周圍人各自微微一怔,但很快就肅穆不言,顯然早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而呂好問只參與會議,不常駐崇文院,有些細節未免知道的晚了些。

    翟汝文同樣是微微一怔,但馬上就認真做出瞭解釋:“金使烏林達贊謨告知,朱太后(宋欽宗皇后)大前年便薨於五國城了。”

    呂好問一時黯然……被擄二聖之中,對於太上道君皇帝,他其實沒多少感情,但他受淵聖賞識,輕易拔擢爲御史中丞、兵部尚書,對待淵聖夫婦還是有這麼一些君臣恩義的,聽到朱太后去世,當然黯然。

    見到呂好問不再說話,翟汝文終於能夠繼續,卻又言語小心了一些:“烏林答贊謨的意思是,先行歸還除二聖與諸宗室以外俘虜本是預定之事,此時金國應該已經在做了,而之所以稍停二聖與諸宗室,不是因爲金國不願意,反而是金人那邊擔心官傢俬心不欲二聖與諸宗室南歸,所以故意迎合官家罷了……如今官家既然出言索求,此事其實便無大礙,只是須先盡數送回再議和,不免有些超出所想,所以恐怕要信使往來燕京、汴京一番才能給正式答覆。至於說京東五郡之事,他當然只是推辭,說我們貪心不足,卻又沒把話說死,依下官來看,應該也是在等燕京正式言語。”

    隨着翟汝文大略介紹了與金使接觸進程,祕閣上不由沉默了一陣。

    沉默有兩個緣故,一個是沒想到金人這麼幹脆,二聖的無條件歸還居然這麼利索便答應下來;另一個卻是有些話題對他們這些人臣而言未免敏感。

    說真的,什麼爲了迎合官傢俬心,一開始準備故意留下二聖與諸宗室……身爲人臣,可以討論這種事情嗎?可偏偏金使那邊根本不願做遮掩,什麼東西都說的赤裸裸,想躲開也是自欺欺人。

    “如此說來,迎回二聖之事應該無礙了?”趙鼎無奈開口,卻又看向了禮部尚書朱勝非。“若二聖南歸,該以何等禮節相對?又該如何安置?禮部可有言語。”

    “禮部並無言語。”朱勝非黑着臉攤手以對。“此事並無成例,還請諸位相公給個說法。”

    趙鼎在內,幾位相公第一次發現朱勝非原來這麼惹人嫌?!

    “兩位俱被尊爲太上皇,還有鄭、韋兩位太后,這便是四個尊位……”趙鼎無奈繼續了這個茬,卻剛一開口便又覺得朱勝非是真的沒可能有說法,因爲誰都沒可能有說法。

    別的不講,這四個人,加上一個揚州的元祐皇后,理論上都在官家之上,實際上也僅在官家之下,到底該如何安置?

    元佑太后在揚州有行宮,但二聖你敢讓他脫離官家的監視?

    可如果讓這二位加上兩個太后跟官家呆在同一座城裏,艮嶽已廢、御苑被挖了魚塘,寬闊的延福宮分出了三成給武學,都省、樞密院遷入宮中,還有幾個宮殿可用?總不能真給一個偏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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