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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共情(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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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沅江縣城既破,岳飛與張浚依然沒有鬆弛,他們剛剛討論過這個問題,所以比誰都清楚,這種南方小縣城想攻破太容易了,不值一提,關鍵是不能讓兩個匪首逃了。

    一旦逃了,鑽入洞庭湖裏,這事就沒完了。

    但很快,一個讓岳飛與張浚,還有所有官軍將領,乃至於降服將領都感到振奮的消息便傳來了。

    “鐘相有意率子女、僞楚官吏自縛出降?”城外某處充當指揮台的坡地上,此時已經展露身份,坐到主位上的張浚一時大振。“速速去告訴他,只要他妥當來降,再替朝廷招撫湖南一帶水寨、城池,還有湖中島民,我便以當朝樞密使的身份保他後嗣不絕!”

    信使不敢怠慢,匆匆再去,雖然中間有對所謂樞密使的突然出現感到疑惑,有要求岳飛文書作保等等亂七八糟的事端,但大局在此,所以,往來數次後果然還是定下了好消息,鐘相真就要投降了。

    羣情鼓舞,這可真是羣情鼓舞,因爲鐘相投降對在場所有人而言都是天大的好消息。

    對於張浚與岳飛這種帝國高層而言,這意味着亂後洞庭湖地區的穩定度再上一個臺階,最起碼無人能從神道巫祀的角度來輕易作亂;對於官軍們來說,雖然軍功會略有縮水,但也意味着不用再冒着可能到來的春汛繼續打仗了,剩下的湖南湘江流域很可能會傳檄而定;而對於投降的本地漁民、湖民、水匪來說,則意味着他們不必爲自己的投降付出任何道德人心上的代價。

    但是,最後畢進作爲岳飛親近校尉前去拿人,匆匆入城,卻一時沒有輕易折返,非止如此,大約就是畢進進入城內後稍許,原本已經有些平靜下來的城內卻一時喧譁驚擾,儼然是出了事端,這讓不少人,尤其是新降服的本地人多有驚惶之色。

    不過,喧譁驚擾很快便消失不見,想來應該是被御營前軍的部隊強行壓制了下去。而且沒過多久,衆人便眼睜睜看到無數甲士擁着數十名衣着服飾怪異卻又明顯鑲金帶玉的俘虜涌來,也是徹底放鬆下來。

    “怎麼回事?”王貴看到畢進率先近前來報,當即遠遠蹙眉相詢。

    畢進不敢怠慢,直接俯身相對,小心彙報:“楊幺那廝不願降,還劫持了鐘相的一個兒子,試圖逃竄,已經被拿下了,但事發突然,跟去的御前班直爲穩住局面,直接打斷了他兩條腿,眼下有些不太體面……”

    王貴回頭去看岳飛,而岳飛又回頭去看張浚……且說,聽到這個消息,嶽鵬舉便知道此番南下的任務已經算是結束了,所以自然樂的讓這位樞密使來接手。

    而張浚只是微微一怔,便也直接擡手:“無妨,一併帶來,事到如今何必在意什麼體面不體面?無外乎是降或不降而已,他若不降,當面處置了便是。”

    岳飛以下,所有人都一起點頭,確實是這個道理嘛。

    於是乎,畢進自去後方提人,而張浚也自與身前鐘相一家先做交涉。

    且說,鐘相人過中年,一朝兵敗,豪氣全無,見到張浚,只是哭哭啼啼,先將僞楚王衣冠解下,印璽奉上,然後又許諾替樞密使招降湖南湘水流域剩餘的據點……事情順利到所有人都有些了無趣味。

    “我見你如此老實,視兒女性命猶勝自身,端是尋常富家翁做派,如何便要作反呢?”重申了一遍必然保住對方几個小兒女以後,眼見對方如釋重負,張浚不由心生好奇。

    “相公不知道,俺實在是沒辦法,不是俺本人要反,乃是被人架着不得不反。”被取下繩索、扒了衣服的的鐘相確定自己幾個小兒女能活後,復念及自己本身十死無生,也是一時潸然淚下,不由擡袖遮掩老臉。“俺們鍾家世代在洞庭湖靠着大聖名號做社團生意,乃是豐年時收谷收錢,災年時出谷出錢,興旺時收谷收錢,窮弊時出谷出錢……幾代下來,這社團生意都是極好的,但靖康之後,朝廷索求實在是太多,尤其是去年加稅加賦,乃是整個荊襄一起來的,荊襄整個窮困,落到俺們社團,便是全部有出無進了,眼瞅着就要破產,便被那些人給架着起來做了亂……相公,俺委實不是成心的……”

    且說,張德遠當然知道這鐘相是在故意裝慫,言語中也多有遮蔽。

    不說別的,此人作反,總少不了一個巫道淫祀的路數,也少不了靖康後趁勢起的野心。那個時候,這廝就開始在洞庭湖靠着武力大局擴大結社,操練兵馬了,也開始讓人傳播楚王什麼的神鬼流言了……只不過趙官家從淮上逃生後,一屁股坐到南陽去了,然後就是範瓊在襄陽被活埋的消息,多少讓這個半吊子反賊消了許多野心,繼而戰戰兢兢起來。

    但是,有些東西真的是覆水難收,既然鐘相一開始在靖康後便觸及了紅線,那便是他不反,朝廷安穩了也要收拾這個大聖爺爺的。

    這纔是鐘相造反的一個根本緣故。

    然後,纔是這個社團生意破產,不得不反的套路。

    當然了,說到底,也算是這廝倒黴……畢竟,靖康後那場面,任誰不覺得這大宋要完?有野心的人多了去了,越了紅線的一大堆,那敢問人家大聖爺爺想當個楚王又有什麼不可呢?

    但是,這不是大宋一口氣續上來,又活蹦亂跳了嗎?這就顯得尷尬了。

    “哎……”

    張浚一瞬間便想清楚事情內外根本,心中只覺得此人可笑,唯獨他還要用此人招降湖南幾十處據點,便乾脆一聲嘆氣,繼而好言安慰。“你這話倒也有道理,只能說大勢如此,誰也沒辦法的。須知道,官家在東京曾與大相國寺的和尚們坐禪,就說這大勢中的一粒塵埃,落到個人身上,便是一座大山,只是你倒黴罷了。”

    這話真有禪理,殺了不知道多少個和尚的大聖爺爺聞言如遭棒喝,也是傷心到了骨子裏,一時痛哭流涕不停。

    不過,大聖爺爺哭的更加傷心起來,樞相張德遠卻反而懶得理會了,因爲他此時的注意力已經被畢進帶來的另一人給吸引住了——一名被扒了甲冑身上繩索勒入皮肉的軒昂漢子,雙腿根本無力,只是被人拖着往小坡上過來,卻依舊昂首顧盼,然後兀自咬牙切齒,怒目周邊降將,而其人目視所及,除黃佐大約是覺得之前澧州人受了委屈,絲毫不懼外,後來降服之人幾乎無人敢與之對視。

    毫無疑問,此人便是之前準備劫持鐘相兒子逃走的楊幺了,也是洞庭湖叛軍真正的軍事領袖。

    而楊幺四下睥睨,待看到被扒了衣服的鐘相只在那裏哭哭啼啼時,卻是再難忍耐,幾乎是雙目充血,聲嘶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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