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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約期(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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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樞密使張浚不得已出京南下督師這件事情,被朝野一致視爲都省正相趙鼎一方的巨大勝利,但趙鼎本人卻對此諱若莫深,甚至數次對一些試圖在這件事情上面做文章、拍馬的人予以嚴厲呵斥。

    但是,不管趙鼎是什麼態度,被迫出京督師的張浚卻是帶着一種沮喪、憤恨的激烈情緒南下的,這名素來性格激烈的年輕樞密使內心將這件事情視爲奇恥大辱……不過,他好歹知道自己是帶着嚴肅的政治任務南下的,知道前面是軍國大事,而且情知想要扳回一局就得讓自己的督師起到立竿見影之效,就得讓岳飛一舉成功。

    所以,一路南行,走到南陽時張德遠多少將東京那邊的事情暫且按下,轉而關心起了南面戰事。

    然而,也就是從南陽開始,越往南走,越瞭解南面戰事的種種,張浚卻越發心中忐忑起來,因爲岳飛的表現實在是有些讓人難以接受。

    而這種驚惶與動搖,在張浚抵達襄陽,見到劉汲入京後的新任京西轉運使席益,以及主動北上來迎的湖北經略使馬伸後,更是達到了一個頂點。

    “張樞相以爲我是在與這位嶽都統置氣嗎?”

    雙方在襄陽官署內見面,只是寒暄兩句便說到戰事,而張浚剛爲岳飛辯解一二,湖北經略使馬伸便怒目以對,直接起身呵斥。“還是以爲我在與他爭功,特意污衊他?張相公,你既是相公,便須有相公的公道,莫要因爲在中樞保了他,便要在地方上不顧道理,一力維護他!”

    張浚無奈,卻只能也起身相對,好言相勸、好禮相待。

    沒辦法,馬伸資歷極深,又有極爲特殊的政治資本……當日靖康中金人得手,在所有宗室被扣押,大宋事實上投降的情況下,作爲東京殘餘官員中的代表,馬伸寫了一封極爲硬氣的文書,要求金人放還趙氏宗親,依舊延續趙宋國祚,雖然沒有成功,卻使得張邦昌陷入到了相當的孤立之中……且不說這算不算擁立之功,但相對於逃到太學中的趙鼎、張浚、胡寅等人,無論如何都是極有資本的。

    而這其中,更值得一提的是,當時秦檜作爲馬伸的上司,在接到這封文書後,並未直接給金人送去,反而是改寫了一封措辭柔軟的新文書,最後還因爲這封文書被索入金營,還被粘罕看重,一去不回……其實平心而論,以當時的情況,並不好說馬伸的文書更有效些還是秦檜的文書更合適些,但二人的性格差異卻是在兩封主旨相同、意境不同的文書上彰顯無疑。

    “我知道岳飛有些拖延過度了,也知道湖北、江西、京西各處地方上的困難。”張浚好不容易將對方勸到坐下,卻又不得不繼續小心辯解。“但看他言語心跡,終究是爲了少造殺孽,招撫爲上,而官家素來說,宗室皆北,他便視百姓爲親眷,國家爲宗族,天子仁念也是要考慮的。”

    馬伸冷笑一聲:“我自然知道他不光是仗着你張樞相的維護,還有天子寵信。”

    張浚一時不知該如何再勸,而席益也趁機一聲輕咳。

    馬伸會意,情知道自己這已經算是隱約的指斥乘輿、暗諷天子寵信武人了,便乾脆不再言語——他此次北上來接張浚,根本就是爲了施壓,乃是要通過張浚催促岳飛速速進軍,而既然態度傳達到了,便也懶得多言。

    “樞相。”見到有些冷場,京西轉運使席益此時便起身從張浚身後相對。“湖北、江西,乃至於京西,三路諸軍州長官紛紛彈劾岳飛,絕不可能都是心存歹意……實際上,岳飛及其部御營前軍軍紀斐然,岳飛本人也素有忠勇之名,一開始的時候,三路上下見是他來平叛,其實心裏多是歡喜的;等他前期進展迅速,上下更是稱讚有加,樞相如若不信,完全可以查查當時三路諸軍州遞上去的札子;便是他後來要改爲招撫,中樞也應下後,上下雖漸有怨言,卻也不至於到眼下程度;只是有些事情,實在是讓人難以輕易啓齒。”

    “你直說吧。”張浚喪氣之餘,只能催促。

    “只是下官一人猜度。”席益也是一聲輕嘆。“嶽都統在江陵府作爲,似有‘玩敵’之嫌。”

    “何爲玩敵?”張德遠蹙額不解,是真不解。“你若說縱敵、養敵,倒也罷了,何爲玩敵?”

    “玩字精闢!”不待席益解釋,坐在那裏的馬伸先笑一聲。“他若是戰敗反而無話可說,正是因爲一個玩字,才惹得三路上下一起生怨。”

    席益再度嘆了口氣,然後方纔不慌不忙給張浚說了一件岳飛招撫中極具代表性的事情。

    話說,岳飛迅速掃蕩了洞庭湖以北的賊軍後,就勢改上奏爲招撫。

    這期間,他的主力部隊基本上就在洞庭湖北面屯駐。具體來說,除了嶽州首府巴陵(後世岳陽)過於重要,所以放了三千兵外,大部分部隊其實都在嶽州華容與澧州安鄉這兩個地方屯駐。

    而就在華容南面大約三十里外,挨着洞庭湖的地方,有一處鐘相設置的水寨,喚做古樓寨,寨中有一將,喚做楊廣,乃是僞楚元帥楊幺族人……考慮到冬日水淺,古樓寨整體暴露在陸地上,完全可以說是無險可守,算是孤懸在御營前軍嘴邊上的一口肉。

    故此,理所當然一般,岳飛的招撫工作就從此處開始,而效果完全可以說是立竿見影,楊廣左看右看,發現確實陷入了死地,便當即選擇了投降。

    對應的,岳飛既沒有解除楊广部屬的武裝,也沒有佔據古樓寨,而是以節度使的身份,直接賜予了軍職,並拿出寶貴的後勤糧草、軍械予以賞賜,加以補充,然後依舊讓此人領舊部屯駐古樓寨。

    如此舉措,只能說岳飛是真的寬宏大量,周圍軍州長官雖然心中不滿,卻也無話可說……總得千金買骨吧?

    然而,僅僅是兩日之後,就在岳飛沿着洞庭湖西岸繼續往西、往南招撫這些水寨的時候,作爲第一個投誠之人,楊廣在接受了官軍的錢糧、官職後,不知道是不是與身後洞庭湖南岸的鐘相、楊幺取得了聯繫,還是早有預謀,又或者從來就沒心服過,反正他是趁着岳飛去湖西的空當,忽然間選擇重新立旗,公開背叛。

    而楊廣一朝反覆,也使得洞庭湖西面正與岳飛進行接觸的諸多大小水寨、大小頭領心生猶疑,登時放棄了與官軍的接觸。

    到此爲止,依舊沒什麼問題……這種事情太常見了,沒人能拿這個指責岳飛。

    但是,接下來嶽都統的行動就讓人看不懂了。

    且說,岳飛聞訊後,即刻動身,真真是勢如雷霆,一日夜便親自率大軍兵臨古樓寨,雷霆之威下,楊廣根本措手不及,只能直接祈降,而岳飛居然再度答應了對方。而且還是沒有派兵進入古樓寨,也沒有與楊廣當面言語,就直接認可了對方的投降,繼而轉回華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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