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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陽穀(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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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暑熱,更兼沿途綠樹成蔭,抱病在身的趙官家攜吳夫人自登封緩緩東歸,而楊沂中軍令在身,卻是早早出發,先一步回到東京,然後便率領兩千御前班直往京東馳援。

    由於僞齊的主攻方向是東平府,所以兩千班直沒有走南京再轉前線,而是直接沿着黃河穿越滑州、經濮州往東平府而去。

    當然了,除了行軍方便以外,楊沂中此舉還有一公一私兩個軍事上的好處……從公事上來講,部隊從大名府下屬的濮陽城對岸路過,可以進一步試探並確定金軍動向;而從私心上來講,面對着僞齊部隊,宋軍將領普遍性沒有什麼心理壓力,他卻是擔心從南京趕過去喝不着湯,還不如從此處直接插入濟南與東平的縫隙之中,看看不能不建立奇功。

    然而,這一日,兩千班直急行軍進入東平府境內,傍晚時分來到東平西北角的陽穀縣城前時,卻忽然遭遇到了一件預料未及的事端。

    “爲何不許我們入城整備?”

    楊沂中微微蹙額。“城中守備不知道我們是東京來的朝廷王師嗎?還是說陽穀位於前線,幾番遭遇大軍反不知兵事利害,城中大戶臨戰之時反而怕我等騷擾?”

    “回稟太尉,城內那守備絕對知道太尉來歷。”奉命出城交涉的富商中,一名明顯是首領人物的中年男子越過其餘衆人,苦着臉小心相對。“而俺們這些人經歷了數次金軍南下,如何不知道兵事兇危?自然曉得如此戰事之下,城中有王師反而是好事……”

    “那爲何會落得如此情境?”

    楊沂中追問不停,語調卻忽然降了下來,很顯然,以他的精明卻是即刻猜到了一種可能性。

    “回稟太尉。”富商拱手直言,卻果然如楊沂中所料。“城中守備之人,乃是梁山泊張榮所任,素來對官軍有所提防。”

    楊沂中身後,一衆班直軍官各自憤怒,甚至有人直接拔刀喝罵。

    話說,自古驕兵悍將,本就互相不服,何況御前班直乃是天下最高等的編制,是天子的所謂心腹?實際上,即便是趙玖在某些問題上也不能免俗的,他非但給了班直最高等的待遇,還趁着這次大整編,往各處塞了一些在御前得用眼熟的軍官,並又從各部又調入了些許精銳來充實班直……這使得御前班直依然是一種毋庸置疑的快速優先升遷渠道。

    再說了,從下蔡到南陽再到長社,御前班直在生死拼殺上面也從未拉胯,卻是讓這支軍隊從內到外都驕橫到了一定份上。

    說句不好聽的,本該他們欺負排斥其他部隊,卻不想會在陽穀縣城被一羣草寇給反過來欺負。

    也難怪翟彪直接舞着刀子要直接攻城了。

    “且安靜些!”

    嘈雜聲中,幾名陽穀富商早已經抖如篩糠,卻不料楊沂中忽然輕聲開口,便讓身後陡然安靜了下來。

    驚得那幾名富商各自惶恐之餘卻又面面相覷……那意思很明顯,這軍官雖然年輕,卻好大官威,居然是個真正能拿主意頂用的人!

    不過,這就是小地方人的侷限了。

    他們哪裏知道,這位‘年輕太尉’非但是個頂用之人,甚至根本就是當即大宋朝廷裏數得着的要害人物……當着趙官家面,他楊沂中是越來越謹慎小心,當着呂好問、韓世忠等人的面那也叫一個姿態恭謹,從不出錯。

    當然了,即便如此,他也還是動輒被這個喊打那個喊殺的。

    然而說到底,天底下有幾個趙官家,又有幾個呂相公、韓太尉呢?

    再說了,楊沂中本身就是資歷最老的御前班直首領,一開始就是這支御前部隊的創始人,直到康履被某人一刀砍死,劉晏引赤心隊加入,方纔有了一定製約。

    “城中這守備喚做什麼,什麼來歷?”楊沂中喝止之後,復又對幾位富商正色相詢。

    幾名富商惴惴之下,卻是愈發小心起來,然後還是之前那名首領上前作揖相對:“好教太尉知曉,城中這守備喚做蕭恩,正是梁山泊本地漁民,算是梁山泊那位的心腹……濟南那一戰後,梁山泊那位整飭部下,多用本地漁民充任各地守備,所以與他胡亂做了個統制兼知縣,這才掌握俺們谷陽一縣!”

    楊沂中若有所思,卻又再問:“他有幾許兵馬?其中多少披甲之人?”

    “五六百人,四五十副鐵甲。”這人張口即答。

    楊沂中聽到此處,忽然一笑:“你又喚做什麼,什麼來歷?”

    “俺叫張懋德,乃是陽穀本地人,歷來的良善人家。”此人心中沒由來一緊,卻又沒由來的起了幾分期盼。“太尉喚俺張二官便可。”

    楊沂中不以爲意,只是再問:“你開頭便說這蕭恩是‘那守備’,卻不用敬語,還對人家有多少兵馬瞭如指掌,偏偏又出來領頭做這個尷尬的聯絡之人,且一意煽動……是不是跟他有仇?”

    這張二官聞言一怔,卻又咬牙相對:“不是有仇,卻着實是熬不住了……太尉不曉得,自從這蕭恩掌握了縣事以後,凡是遇到官司,無論區直,只是判富者敗,窮者勝,不過大半年,俺們這羣陽穀本地人家,所謂中產的都破了產,如俺家這樣的積善之戶,也都被那些市井無賴壓榨走了八成家產,眼瞅着便要活不下去了。”

    楊沂中當然知道對方在誇張,真要是到這份上,跑就是了,何至於還在這裏維持?

    不過,他也懶得在意,只是繼續相詢:“這蕭恩拒絕官軍入內,是隻他個人處置,還是梁山泊張鎮撫特意命令?”

    “呃……”

    “說實話!”

    “應該張鎮撫特意命令。”這張二官小心對道。“因爲之前傳言,南邊濟州嶽太尉據說早已經引了十萬大軍到了汶水南邊的中都縣,卻忽然停下不動,便是張鎮撫隔着汶水發了言語,說岳太尉但凡過河,便絕了往日義氣……還說當日舊怨,他要一力償還。”

    楊沂中沉默一時,他知道事情難辦了。

    須知道,張榮這個人是有大功的,當日梁山泊大捷,此人無論怎麼講都是潑天的功勞,而身爲官家心腹之人,楊沂中也非常清楚,趙官家對此人同樣態度分明——是友非敵,格外欣賞。

    然而,與此同時,稍微有心之人也都能察覺到,張榮對朝廷卻是戒心重重,他之前雖然受了朝廷封的鎮撫使,卻渾然不做一回事,肆無忌憚發放官職,視朝廷名器爲玩物……這倒也罷,關鍵是後來官家還於舊都,專門寫信召喚他去,他也置若罔聞,甚至私下宣揚,說什麼梁山泊中快活,不受官家管束。

    說白了,四個字而已——賊性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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