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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左右兼濟(中)(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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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完仗了,要論功行賞,要清點家底,要整編隊伍,要總結教訓,要決定下一步應對方略……有些事情急不得,有些事情緩不得。

    而這其中,最明顯,也最迫切的事情,便是賞賜和整編。

    整編自不必說。譬如講,將東京留守司全面整編納入御營體系就勢在必行,甚至說,在宗澤去世以後,這件事情已經成了趙玖心頭頭等大事,他必須要妥妥當當、體體面面的將此事處置好。但這件事情必然要觸犯一大堆人的利益,是目前最實質、最嚴肅的議題。

    至於賞賜,卻是整編,乃至於往後一大串事情的前提。

    雖說不大可能,可趙官家卻絕不想落得跟种師中那般下場……僅僅是因爲用來賞賜的銀碗不夠了,士卒便‘皆憤怒,相與散去’,然後种師中馬上就敗軍亡身。

    爲此,早在宋軍合圍洛陽的時候,趙玖便發明旨,要求襄陽、南陽盡出府庫浮財與相當數量的庫存糧秣,以作軍用。然後,等到戰事一結束,河北傳來消息,確定了過半金軍就地散去,剩餘往燕京而去後,趙玖便立即彙集軍隊、集中軍官,準備論功行賞。

    這些事情,乃是理所當然的,唯獨河陰這個地方,有點不吉利罷了。

    河陰位於鄭州與孟州交界處,本身是這年頭黃河南岸的重鎮。不但同時挨着汴河與黃河,更是位於韓世忠之前佈防黃河的中心點上。這個位置,從交通上來說,確實方便南陽、東京、西京三地軍將、官僚、兵馬彙集。

    但是,方便歸方便,這個地界聞名天下卻是因爲爾朱榮的‘河陰之變’……北魏王公大臣被屠殺了兩千多人,史書中明確說到,‘河陰之下,衣冠塗地’。

    從南陽、襄陽往此處趕的大臣們當然不至於疑懼到趙官家要搞什麼大屠殺,但卻不能不嘀咕趙官家別有用心或者心存暗示。因爲此時,趙官家逃出南陽後的一系列操作已經顯露無疑。而無論是那日出逃時將南陽、襄陽羣臣一起蒙,還是到了鄢陵奪兵權時斧殺杜充,又或者御駕親征親自上陣,都讓這些大臣們感到有些不安。

    不過,隨後聞得趙官家還於舊都,贈宗留守那首《青玉案》,多少讓這些人放鬆了下來……因爲這兩件事情做的還是很有明君之態的。

    其實,難怪這些人如此緊張和敏感,因爲另一個無可辯駁的事實是,隨着這一戰以完全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方式結束,回顧趙官家鄢陵之戰的戰果,這些人雖然疑懼,卻從一開始就沒有對抗的意思和勇氣……用閻孝忠送別百官北上時的話來說,百官此番北上,似有‘項王破秦軍,召見諸侯將,入轅門,無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視’之態。

    當然了,這種不合時宜的話是受到了兩位呂相公嚴肅批評的,因爲官家和大家是一體的,而項王與諸侯將本就各懷鬼胎,是一回事嗎?堂堂南陽府守臣,怎麼能說出這麼不團結的話呢?

    於是閻孝忠就閉嘴了。

    而不管下面的人如何胡思亂想,又如何勾心鬥角,二月下旬,隨着兵馬將帥漸漸彙集,南陽襄陽的諸位相公、大臣也都趕到鄭州一帶,趙官家便毫不遲疑,即刻從東京出發,揚龍纛往河陰而來。

    一路上,從東面趕來的兵馬沿途彙集的越來越多,隨行軍將也越來越多,其餘西面、南面的衆人也都快馬加鞭,爲首官僚大臣軍將,更是先行到達河陰候駕。

    二月廿三,趙玖來到河陰。

    到此爲止,河陰已經聚集了七八萬部隊,數十名統制官,統制官以上的也有韓世忠、李彥仙、張俊、王彥、岳飛、王德、閭勍等將。

    除此之外,呂好問、呂頤浩、許景衡、汪伯彥四位相公以下,御史中丞、六部主官、翰林學士,都省、樞密院、御史臺、東京留守司各處也都到來。

    便是內侍省與御前班直也在楊沂中和馮益的帶領下護送吳夫人趕到,韓世忠的那位梁夫人也隨行到來。

    文武彙集,一部分人本在御駕方向且不提,這日上午,河陰這邊的文武自是在四位相公的帶領下,合於一處,出城沿汴河相迎……而因爲官家早前有旨,卻只是出城兩三裏,並未遠迎。

    得益於此,韓世忠甚至有時間在此處搭起草棚,稍作佈置。

    中午時分,御前班直副統制劉晏便引騎兵先至,然後遠處龍纛出現。隨即,大押班藍珪又親自先行至此,傳出口諭,大意是今日路邊相見,文武百官一概免禮,待明日宴席再行大禮,而年長者、六部主官以上文臣、統制官以上武將俱可安坐靜候……而等衆人稍微按資排輩坐了下來,不過片刻,那稍顯陳舊的龍纛便在王彥、張俊二人親兵護送下來到了跟前。

    龍纛立定,張俊、王彥二將親自披甲執銳引各部軍官左右先出,接着,束着牛皮帶、穿着一套明黃色御閱服(從東京皇城裏搜出來的破爛舊貨,便於騎馬)的趙官家便打馬而出,身後則是之前隨侍的那幾位臣子,還有東京留守司的副留守權邦彥、判官推官等一干人。

    見此情形,雖不用大禮,但文武百官依舊本能起身,一面想着該怎麼面對這位官家,以便操弄即將到來的戲肉時,一面卻準備在呂相公的帶領下,與官家問安。

    孰料,呂好問引百官剛剛佈陣,未及言語,坐在馬上未曾下來的趙官家便忽然肅容揚聲以對:

    “且不用行禮,朕有幾件要事要先與相公們速速議下大略……”

    周圍人措手不及,慌亂不已,便是跟着趙官家來的張俊等人也面面相覷,幾位相公雖然養氣功夫極佳,但聞言也是各自凜然,心中暗叫不妙——因爲這本是南來的文臣們最擔心的,他們最怕官家恃大勝之威,強加事端。

    “張資政的事情之前在南陽便已經有了議論和追封,便不再多提了,但

    宗相公之前獨守京城,一力維持,功勞甚大,如今死國,又可稱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朕以爲當諡號忠武,追封王爵,以示哀榮……”趙玖面色嚴肅,緩緩相對。“四位相公以爲如何?”

    呂好問四人面面相覷,也是無奈,甚至之前涌起的某種反抗欲也瞬間低落了下來……這種事情能反駁嗎?而且爲什麼要反駁呢?反駁趙官家追贈一位宰執?他們也是宰執好不好?

    或者說,就算是他們中有某人覺得忠武這個諡號太高了,心裏有點小妒忌,但能在這個場合說不行嗎?甚至陰損一點,兩位樞密副使還等着這事速速了斷,趕緊提正呢!

    妒忌,也只該遠在東南尚且焦頭爛額的李綱李公相來妒忌,他們不需要,也來不及妒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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