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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來了(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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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下旬,寒氣逼人,南陽城已經被圍困半月有餘了。

    這一日傍晚,以樞密院承旨參謀軍事的万俟卨万俟元忠從城頭下來,剛回到行宮旁的樞密院直屬軍坊內就着冷水洗了把臉,本準備歇息片刻再往行宮食堂用餐,但他的鄰居、殿中侍御史李光卻忽然上門,主動邀他一同前往。

    對此,素來與人爲善的万俟元忠自然無話可說,便強打精神,隨之而去了。

    且說,戰事進展到眼下,開戰前便準備了許久的南陽城此時早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大軍營,所有城區也都被分割劃爲一個個軍坊,坊與坊之間有牆,皆爲軍管,非軍官出入全靠腰牌。

    而各坊非但各有分劃職司,爲城防盡力,更是統一調配物資,統一分派房舍,甚至人員統一集中用餐,真真如軍營無二。

    放在往常,肯定有人難以接受。

    但眼下,一來嘛,老弱婦孺之輩與一開始便有些牴觸在南陽決戰的部分閒雜官僚,早早被攆去了襄陽,不安定因素還是比較少的。

    二來嘛,趙官家到底是有點講究的,連行宮都被劃了一坊,左殿是食堂,右殿成倉庫,樞密院、都省一起集中到行宮左近居住,而莫說官家本人也與坊內上下用度一致,便是才十七八歲的吳夫人,如花一樣的年紀,也須整日和藍大官、馮二官這些人一起帶着內侍宮女給行宮坊的上下洗衣做飯。

    非止如此,戰事開啓後,重傷員也被安置於後宮這裏,她還要領着人每日撒石灰、燒開水、點檢傷藥……從早到晚,累的連說話的力氣都無,還不如接管了行宮坊護衛職責的梁夫人來的輕鬆呢!

    根本就是被官家當牲畜使的!

    而官家與吳夫人以身作則到這份上,其餘人又能如何呢?

    君子持禮,雖然早已經習慣,但遇到吳夫人與押班馮益後,万俟卨和李光還是先一起行禮問候,然後才端起自己的餐盤往食堂角落中坐下,而二人坐下後不及多言,先狼吞虎嚥了兩口,又灌了幾口熱水,這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了。

    不得不說,行宮坊這裏特殊待遇還是有的,伙食都是按照傷兵待遇來的,比外面多一份鹹菜,更妙的是熱水不限量,只是姜豉這種冬日時鮮肉凍不如城頭上賞賜的多而已!

    回到眼前,二人藉着熱水緩過勁來後,昏黃燭火之下,万俟卨率先苦笑搖頭:“可惜酒水如今都要管制,不能與李兄共飲一杯,以助苦興……”

    “好一個苦興。”李光聞言失笑不及,卻又收聲正色相對。“万俟賢弟自城上來,不知城上戰況如何?”

    万俟卨心下一動,卻是先端起水碗來慢慢啜了一口。

    話說,他本意只是以爲自己日漸得用,引來這個位高權重的鄰居看重,所以今日隨意相邀,卻不料對方似乎另有言語,那麼此番就不得不小心相對了。

    畢竟嘛,在万俟卨看來,李光此人乃是揚州李綱李伯紀的鐵桿出身,而眼下這個局面,李綱再次驗證了他只要不打仗就是第一可倚重之臣,但只要打仗就保證一團糟的神奇能耐……圍城前南陽沒等到鐘相造反,卻接到新的訊息,說是李綱派出去主導平叛的部隊發生內亂,軍亂非但沒有平息,反而擴大了?

    那麼此戰後,還不知道誤了大事的李伯紀能有幾分下場呢?

    直接壞掉是不大可能的,但等到戰後,呂頤浩呂相公必然大起,而偏偏呂李二人的性子都是那般激烈,怕是必然有一番龍爭虎鬥……說起來,他万俟卨還是樞密院的人,理論上屬於呂相公的直屬呢?

    當然了,一念至此,万俟卨反而覺得好笑,因爲他本該是汪伯彥汪樞相的心腹纔對,但誰讓汪相公此番違逆了官家心意,被驅逐去了襄陽呢?不過汪相公畢竟是河北加八公山的雙重元老……好像也未必就會因此失勢,而自己留守南陽的資本將來說不得也會得汪相公另眼相看。

    總之,心頭百轉,也轉不出什麼花來,放在外面卻不過是兩口水的事情,所以放下碗來,万俟元忠卻早已經笑靨如花:“李兄有所問,在下哪裏敢不答?只是李兄本爲殿中侍御史,享監察之權,城上情形本可自察,爲何反而向下官相詢呢?”

    且說,對面李光一個前唐宗室,所謂衣冠名家,素來以剛正聞名的文學之臣,哪知道這轉眼功夫對方肚子裏就已經轉了了幾十圈?卻是扶案坦誠相對:

    “不瞞賢弟,愚兄還是憂慮於戰局……”

    万俟卨心下好笑,此城中人,哪個不曾憂慮於戰局?但此時既然已經隨官家賭上了,憂慮又如何呢?

    無外乎是熬過去,或者熬不過去而已。

    隨官家熬過去了,將來便是一份深厚資本,今日在這裏多喝一碗熱水,他日便是無窮富貴;而若熬不過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過,心下如此來想,卻不耽擱万俟卨面上正色相對:“好教李兄知道,城池看來是無憂的。”

    “哦?”

    “李兄聽在下慢慢道來。”万俟卨繼續嚴肅以對。“這幾日城牆上的攻防你應該稍有知曉吧?”

    “這是自然。”李光也不去喫飯,卻是在案上攏袖相對,如數家珍,儼然是早有打探詢問。“圍城前四日金軍只是填外壕,第五日自以爲結冰後外壕無用,便以雲梯攻城,結果慘敗於羊馬牆之下、內壕之中;第六日,金軍突起奇策,起甬道七條攻城,爲傅統制所阻後,乾脆以當面五道爲運兵道,與我軍肉搏交戰於城下,至晚方撤;圍城第七日,依舊甬道騷擾城下,卻爲城上拍杆、滑輪勾索輕鬆破掉;第八日,又起大洞車,車長三丈,高一丈,寬一丈,實木架構,外纏皮索,覆蓋打溼氈布,又塗上泥漿,勾索弓箭輕易難破,以至於其中兩輛車直抵城門,端是驚險……”

    “是啊。”万俟卨也是不由嘆氣。“那日陳尚書早早勸官家用砲,官家就是不同意,所幸城門上也有機關,雙層城門,外加城門洞中頂部也有出口,又是澆油又是墜石,最後往大洞車中塞了火藥包進去,方纔攔住。”

    “不過,再往後這幾日的飛橋、塔車、輪梯,卻都沒有那麼險了。”李光接口言道,卻不知他和對面那人到底誰擔心城防,誰又不擔心。“多數事物都是止於羊馬牆與城牆之間,只不過經歷了這麼多日,羊馬牆千瘡百孔,內外壕也盡失了而已……”

    “那是今日之前。”万俟卨失笑相對。“今日又有一大險,卻也不算險。”

    “哦?”

    “李兄還記得剛剛所言的大洞車嗎?”

    “自然記得,金軍今日又用了大洞車?”李光一時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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