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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失控(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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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州既破,雨水又斷斷續續起來了。

    沒辦法,這個時節的江漢一帶,本就是這個天氣。而想要在這種天氣下強行渡過漢江,然後孤軍面對襄陽城,就顯得有些喫力了。

    不過好在趙官家此次出來雖然多次臉黑,讓王德以下一衆御營中軍將領全程提心吊膽的,但終究是沒有瞎指揮,要求各部強行出戰。

    當然了,即便如此,隨着朝廷官軍主力迅速奪取鄧州城,然後高大的龍纛出現在漢江北岸,漢江南岸的襄陽城也是陷入到了一種高度緊張下的惶恐狀態......因爲說一千,道一萬,那畢竟是官家。

    話說,官家這個詞彙,上到宰相、太后,下到市井小民,人人都在使用,這個詞彙的廣泛應用本身似乎就代表了宋代的某種寬鬆政治環境,也說明了在人口爆炸的情況下市井文化的生命力。

    然而,這終究是公元1128年,終究是大宋建炎二年,距離清朝滅亡和新文化運動差了近八百年......毫無疑問,這個時代依然是家天下的時代,這個時代的所謂‘官家’依然是上承漢唐,下比明清的獨夫天子。

    儒臣們還是視這個個體爲君父,百姓們還是視這個個體爲整個大宋的法理擁有者。

    故此,這兩個字和那面龍纛,足以震動人心。

    尤其是此時,金人剛剛退去,而對面那位官家也通過一系列的對金防禦勝利和對內主動清洗,展示出了一定的能耐,告訴天下人他最起碼是個有能力坐穩半壁江山的官家,不是什麼廢物......最起碼看起來比之前那兩個要強一點。

    而之前大宋要亡,現在看來,也只是個表象罷了。

    當然了,靖康之後,不是沒有人起了野心想取而代之,也不是沒有人開始懷疑趙宋官家的法理性,但最起碼不是襄陽城內的這批人,也不是之前鄧州城的那些人。

    這也是爲什麼,襄州這裏的叛軍兵力明明那麼多,卻隨着趙官家一道旨意變得沮喪困頓,從南陽方面到路人,甚至連他們自己都覺得僅憑自己是毫無出路的了。

    鄧州之後,趙玖甚至有點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荒誕想法......也確實夠荒誕的,說到底,那些人畢竟是降金的漢奸,最多說其中首領稱得上是有擔當而已,若是因此敬重,卻是讓閻孝忠、劉汲這種奮起抵抗的放到何處?

    不過,只是一想到此時家國難分,絕大多數人眼中的國家民族便是趙氏二字,也着實怒不起來罷了。

    而這,也正說明有些人前路漫漫,註定孤單了。

    “林學士,這官家準備等到什麼時候?”一江之隔的襄陽城內,某處宅邸後院中,陰沉的天氣下,範瓊麾下的右軍統制的王俊踱步不停,漸漸難安。“官家莫非還在疑咱們不成?便是疑俺,也不會疑林學士吧?”

    “疑你我什麼?”

    出來曬太陽卻沒曬成的小林學士坐在院中一把太師椅上,望着頭頂陰沉雲層,似乎也有些煩躁,但聞得此言,卻是不屑一顧。“官家昔日能在淮上孤身渡河去下蔡見張太尉,能在汝陽出城去見翟統制,如今只是遣一軍渡江來攻而已......何須疑慮?你我再加上範瓊捆在一起,可也值得他疑慮?”

    “那......”

    “必然是官家另有安排。”小林學士深呼吸數下,然後再度打開了手邊那本他幾乎已經快會背下來的書本。“且那番安排並不在這漢江當面。”

    “俺也是這麼想的。”

    不等小林學士翻開書,王俊便趕緊來到對方身前,面帶惶急之色。“林學士,你想過沒有,自從官家龍纛來到江畔後,範瓊那賊廝又漸漸失措,只是每日殺人喝酒......城中上下早已經人心浮動,有路子的聰明人恐怕不止你我吧?”

    “未曾聞其他大臣來到襄州。”小林學士微微蹙眉。“但襄州這裏距離南陽太近,有人見機的快也屬尋常......不過,那又如何?”

    “不是如何,俺這不是怕有人捷足先登嗎?”王俊難掩憂色,一雙豁牙順勢展露出來。

    “捷足先登又如何?”小林學士繼續蹙額追問。“你莫非以爲我不能履約保你性命?”

    “這個自然信得過林學士。”王俊抿着包牙脣勉力言道。“但正所謂江湖有言,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俺既然握着城中三一之數的兵馬,又如何願意真的只保性命?俺也想在官家身前立個功勞!”

    林景默愈發覺得此人險惡,也愈發不想理會此人,乾脆冷冷一眼,便直接攤開書本。

    王俊見狀,也是徹底懊喪。

    然而,就在小林學士剛剛拿起書本的時候,隨着頭頂一聲輕雷,他復又一聲嘆氣。

    話說,林景默這次出來,真的是感慨良多。

    回顧他的宦途生涯,豐亨豫大的時代不說,便是靖康中他也遠在壽州那種安樂窩,躲過了那些屍山血海,而壽州一有動靜,他又因緣際會成爲了官家身側最高檔的侍從近臣,玉堂學士,所謂優養詞臣之屬。

    而這個職務做起來,哪怕是隨着行在顛沛流離吧,也向來是很輕鬆的,因爲身上真的沒有任何責任和壓力。

    等到之前,他即便是因爲一些想法,決心要出來做一點事,也不過是覺得只要按照古文中那些名臣風流姿態,壯起膽來,思慮妥當,再打着官家的招牌說幾句話便能在亂世存身立業。

    然而,前兩次的失敗,和這一次的成功卻漸漸讓這位玉堂學士意識到自己的幼稚。尤其是這一次的成功,反而讓他徹底明白了責任二字的艱難。

    要知道,自從官家龍纛出現在漢江北岸,襄陽城便已經不穩,以至於漸漸暗流涌動。而範瓊在兩日前冒險出城親眼去看了一次龍纛,確定官家御駕親征後,也基本上喪失了精神氣和行動力,整日躲在府中不出,而這進一步助漲了城中的亂象。

    不然,小林學士也沒資格出來‘曬太陽’的。

    那麼此時,面對着如此混亂的局勢,身爲官家遣到襄州的近臣要員,難道要放任不管嗎?萬一鬧出亂子,全城火拼,造成殺傷無數,還要連累周邊無辜,他林景默於心何忍?

    再說了,身側一個如此卑劣的‘隊友’,難道不需要約束嗎?可約束就能約束的住?

    一旦約束不住,讓這個軍頭肆意作爲起來,他林景默須不止是於心不忍的問題了,要一起擔責任的?

    區區一城,都這麼艱難,那官家對上事實上陷入到混亂形態的整個天下又該多難?

    “你且過來。”

    想到這裏,小林學士按下對官家感慨與敬服,卻是決心要擔起責任來了。“若讓你去做,你準備如何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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