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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雪渡(下)(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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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家,前方便要入城了!”眼見着遮護內渡的城牆就在眼前,城牆上的望樓更是燈火通明,楊沂中忽然回頭提醒。“聽之前過來的人說,河道中有燒燬的船隻和木柵,數道水門也壞的七七八八,需要有人指引才能過去,官家請暫時不要開口。”

    “正甫隨意。”趙玖抱着懷中食盒,並不以爲意。

    “恁們還敢來下蔡?”看到有船隻駛入,並有宋軍水手呼喊,把守水門的下蔡城軍士竟然直接開口喝罵。“恁們這些龜孫在河南喫香喝辣的,把爺爺們扔在這裏,要不要點子良心?”

    “滾滾滾!”

    而不及楊沂中開口,城牆上的望樓內復又閃出一軍官打扮的人物,卻是更直接。“再敢有龜蛋來煩俺,俺便直接放箭了!”

    “是河中府李老三嗎?!”待楊沂中聽到此人聲音,卻幾乎是立即勃然大怒。“誰給你的膽子對我不乾不淨?我身上是帶着聖旨的,要見張太尉。現在速速派人下來引路,再尋田統領(師中)來內渡那邊接應,不要多事!”

    那人儼然也認得楊沂中聲音,隔了片刻後便自遣人去回報,並親自拎着燈籠下來指道,然而,臨到水門旁卻還是忍不住於岸上嘟囔了一句:“楊大郎如今是官家前的紅人,自然氣勢兇猛,哪裏曉得俺們的苦處?俺們在這邊被扔下,內渡又被燒了,就好像個沒爹沒孃……”

    “李老三!”若在尋常,楊沂中說不得也就聽了對方胡扯,但今日船中有人,他卻如何會由着對方如此喋喋不休。“官家已經斬了劉光世不說,眼下局面,對岸相公們幾次勸官家先走,官家都不願走,不就是因爲你們嗎?事已至此,有什麼可埋怨的?你在這個位置,沒事看看對面官家龍旗便是!”

    “往這邊走,不用扯水門了,這邊燒了一大半,直接能過船……”那李老三立在門內岸上悶聲指揮船隻入城,卻還是忍不住故意大聲嘀咕起來。“誰知道是不是就一個龍旗,官家本人早就跑揚州了呢?聽人說揚州金山銀海……還有劉光世,就知道唬俺,一個太尉,比張太尉還大,人家親爹就是太尉,如何就殺了?糊弄誰呢?人頭送來讓俺瞧瞧!”

    楊沂中氣了個半死,但眼瞅着官家並無半點動靜,卻只好假裝聽不到了。

    就這樣,船隻沿水門進入城牆遮護的內渡後,雖然一時開闊,卻因爲水情複雜,曲曲彎彎繞了許久,也聽了一路那什麼老三的埋怨許久,方纔尋到一處合適地點靠上岸去……而此時,張俊麾下的中軍大將田師中早已經候在此處了。

    “不要吭聲,也不要亂看,官家在這裏。”楊沂中甫一上岸便握住了昔日同僚,並低聲相告。“不要驚動他人,速速帶我們去見太尉。”

    田師中驚疑交加,卻不敢多言,只是回頭下令讓屬下取來一些馬匹,然後到底是忍不住藉機一個個偷瞥過去,一直瞥到抱着食盒的趙玖本人,方纔趕緊轉身,須臾馬匹到來,便又悶頭帶路。

    這一次,可能是夜已深,而積雪也頗深的緣故,道路並無多少擁堵,幾乎是片刻之後,一行人便已經來到了早已經安靜下來的一處寬闊宅邸。

    且說,田師中是張俊親信中的親信,心腹中的心腹,所以根本不用什麼通傳,前方遣人去將張俊叫起身來,後方這田統領便直接將趙玖與楊沂中一路領到了後院張俊的臥房前,此時臥房中燈光纔剛剛亮起而已。

    稍待片刻,自有侍女打開門來,而趙玖也就不再遮掩,直接獨自抱着食盒入內去了。

    “官家!”

    張俊光着半身,牀上還有兩個全裸的侍妾,見到來人本還想呵斥,可等對方放下食盒、取下頭盔,卻又驚得趕緊翻身下跪。“官家如何到此?宰相、御史、內侍,還有楊沂中都該斬了!”

    見此形狀,趙玖先揮手示意,讓那兩個驚嚇一時的侍妾和屋內其餘使女盡數裹着被褥離去,又等到門外‘本該斬了的’楊沂中與田師中一起清了場、關了門,方纔在屋內一處暖爐旁哆嗦坐下:

    “天氣寒冷,朕渡河過來,雙手冰涼,就不扶你了,張太尉趕緊起來坐着吧……朕只是送幾樣東西,說幾句閒話,也待不了許久的!”

    張俊聞言慌忙起身,卻又在自己牀上尋得一個精緻銀色暖爐遞來,這才狼狽繫好衣服,小心坐到趙玖對面,卻還是滿腦空白。

    “打開看看。”趙玖朝桌上食盒努嘴而言。

    張伯英不敢怠慢,直接打開食盒,卻愕然看到盒中竟是一隻少了一條腿的鹹水鴨子,瞬間便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今日除夕,朕在淮南八公山北巒設宴招待行在文武,這是壽州知州林景墨專門給朕預備的。”趙玖捧着暖爐言道。“朕吃了一條腿,便忽然想到你我在北淝口東臺亭的話來了,想着無論如何要給你送來……此時已經不好吃了,明日一早蒸一蒸再用吧!”

    張俊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下面還有一層!”趙玖繼續努嘴言道。

    張浚趕緊抽掉夾層,

    卻又愕然跌坐回去,原來,食盒底層鋪着一層雪花冰渣,冰渣之上赫然有一顆凍得硬邦邦的首級,首級栩栩如生,卻正是劉光世劉太尉!事到如此,只能說可憐昔日世代西軍將門之人,一朝身死,居然落到連鴨子都不如的境地,真真可嘆。

    “其實,朕本來不想將劉光世首級帶來的。”趙玖繼續急促言道。“大過年的,帶這個未免掃興,可若不帶來,又不知道能帶什麼……”

    “劉光世竟真死了?!”張俊終於忍不住開口,卻不知道算是感慨還是疑問。

    “真死了。”趙玖坦然答道。“過河當夜死的,朕讓王德按住他左手,傅慶按住他右手,親自動刀,殺死在身前……然後割下首級,傳示三軍,今夜專門取來與你看一眼的,就是怕你不信。”

    張俊頗顯尷尬:“之前對岸送旨意來說此事,臣還以爲只是訛傳。”

    “不說這些了。”趙玖說着放下暖爐,復又從懷中取出一物,卻赫然是一串帶霜色的葡萄,結果此物放到桌上,卻又叮咣作響。“這也是與你的。”

    張俊伸手去摸,才發現如此栩栩如生的葡萄竟然是琉璃所做,毋庸多言,這是一份極貴重的寶物。

    “這是揚州知州進貢來的東西。”不等張伯英要作勢謝恩,趙玖便繼續幹脆解釋道。“這次東南諸軍州送來不少好東西,呂相公勸朕盡數砸了,以示簡樸之意……若是李相公(李綱)在這裏,朕恐怕不砸也不行,但既然是呂相公,朕便說沒必要,便存了下來,然後白日時還趁年節盡數賞賜了下去。而這串葡萄朕估摸着應該是其中最貴重的一件,又恰好聽人說你這人別的都好,就是貪財,所以便單獨給你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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