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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保全(續)(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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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富軾帶着七十八顆人頭與三萬軍隊回到開京,請求高麗國主王楷賜予斧鉞專征之權,人生一多半在李資謙時代渡過的高麗國主王楷沒有任何多餘反應,乃是一面下旨追認西京諸貴族爲亂黨,一面直接應允了金富軾的請求,堪稱應對妥當。

    旋即,雙方在殿中舉行了正式的斧鉞儀式,全程沒有任何亂子,君臣也沒有任何多餘的交流,就好像金富軾真的是奉了王楷之命往西京平亂歸來,再行征伐女真一般。

    甚至連下面的軍隊和兩班貴族,乃至於民間也沒有過多的表達。

    原因很簡單,高麗之前二十年,有十多年是李資謙專權的時代……那個時代的存在,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該往何處去,國主知道隱忍,知道順水推舟;貴族知道依附與站隊,知道撰取利益;百姓知道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實際上,這也是金富軾敢這麼幹的原因,這個階段的高麗是有這個權臣傳統的,而且因爲兩班相互勾連,幾爲一體,便是權臣剷除也很難追究家小……比如說,李資謙的侄子現在也還是國家重臣,而且是參與推翻李資謙的金富軾派系重要人物。

    但是,等到金元帥了結開京事宜(安插私人,佈置後手),隨即率高麗主力大軍三萬出京後,卻又不禁有些後怕……雖說他自己對這一切早有準備,也知道成功概率很高,可還是心有惴惴。

    因爲,高麗國內他自然有把握,但外面的形勢卻風起雲涌,他根本無法控制,而且他本就是因爲外在形勢改變,而發動這場近乎於政變的事端的。

    權小國之柄,真的是難!

    不過,即便如此,金富軾也還是繼續穿着寬袍、乘着車子,咬牙督軍向西,往鴨淥江而去。

    建炎十年三月初,高麗正式對金髮動作戰,進取遼東。

    其中,首當其衝的便是婆速路(鴨綠江兩岸),這一路居住着大量的渤海部落,也有很多高麗人,女真得手之後,一直以女真核心部落僕散部駐守於此,在獲鹿身死的僕散背魯轉任萬戶之前,便常年擔任此路經略使……那麼此時的僕散部處於一個什麼狀態,也是不言自明的。

    完全可以想見,接下來,高麗人很可能會直接推進威脅到遼東腹地,而東蒙古合不勒汗也將出兵攻擊中京道,威脅遼西通道,趙官家渴望看到的那種不再耗費兵馬就逼迫女真前後失據,主動露出破綻的戲碼即將上演。

    不過,在看這場大戲之前,河間府便先出現了一本小說,而小說的主角正是趙官家本人。

    “這是什麼?”

    景城之內,剛剛在所居小院中用完早飯,正準備出城釣魚的趙玖對着來訪的工部尚書胡寅愕然相詢,因爲胡明仲一進來便要求趙官家摒除左右,連今日當值的劉晏與邵成章都出去了,但摒除他人後居然只有一沓文稿遞上。

    “這是官家要臣寫的‘官家文’。”胡寅這次嚴肅了許多。“臣文采不足,但速度還是有的,又抄了許多故事橋段,這第一篇就已經完成了。”

    趙玖心中無語,卻還是當即展顏相對:“胡卿辛苦。”

    “官家不妨先一看。”胡寅忽然一笑。“給個評價。”

    見到平素嚴肅的胡明仲上次與這日忽然連續失笑,趙官家反而一時心驚肉跳起來,卻又只能硬着頭皮來看……而趙玖看小說是何等速度,一目十行之下,不過半炷香時間便已經看完這個故事,然後整個院子便已經變得鴉雀無聲起來。

    無他,這篇‘官家文’的劇情太簡單太直白了。

    說的是,某位官家得勝之後,全據天下,四夷賓服,但憂心功臣居功生亂,常做敲打,於是寫文諷喻,結果諷刺到一個在太行上立八字軍的郡王的時候,這名郡王性情剛烈,直接服毒自盡,以證清白。

    而郡王舊部又有個姓範的統制官,也是個忠心之人,一怒之下乾脆再上太行山,接下來就是什麼薛剛反唐的套路了,逼死忠良的老官家前來征伐,大意之下被一箭射死,一命嗚呼,隨即諸子各引元帥、親王爭位,天下分崩,然後範統制一路開掛,趁機保了一位真龍,繼而爲那位八字軍統帥郡王索回了名譽。

    這文章是在嘲諷什麼,趙玖當然心知肚明,但沉默許久後,他還是有些不服氣,所以終究開口:

    “明仲爲何當日不言?”

    “官家想聽實話,還是想聽假話?”胡寅終於也重新肅然。

    “假話如何?”趙玖強表戲謔之態笑對。

    “假話便是,臣當日便了然於心,只是想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特意等到這篇戲謔之文寫完再來。”胡寅攏手而立,面不改色。

    “真話呢?”

    “真話便是,臣當日被官家繞進去了。”胡寅依然平靜。“後來雖然即刻醒悟,卻想到如今大勝之下,海內沸騰,而官家心高氣傲之下,直接再諫,說不得會有什麼不好結果,這才借舟刻劍,待官家待官家心緒稍平,奉文以作諷喻。”

    “你這等聰明人如何被朕那種輕佻誤國之舉給糊弄掉?”趙玖聽了半晌,方纔強壓住情緒笑道,但心中儼然還是覺得胡寅有些欺壓上頭。

    “官家……”胡寅同樣面不改色。“臣被官家糊弄,原因頗多……首先一個,便是當日趙相公差點被秦王部屬射死在水溝中,曲端下屬將臣打了幾十鞭,魯王那裏也有包庇食菜魔教的過往,這些事情歷歷在目,須做不得假,再加上官家那日言語說到不能再忍之前十年所忍之事,臣便一度以爲,官家那些要寫的故事不僅是要毖後,還有懲前之心……換言之,臣一度以爲,這些事蹟都是真的有所指,且已經發了,官家隱忍下來罷了。”

    趙玖微微一怔,到底是承認下來:“懲前之心是有的,但主要是毖後……故事也沒有那麼真。”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胡寅也不禁喟然。“若爲懲前而敘此文,自然算教,可爲毖後而做此文,算是教還是誅?”

    趙玖座中挪動了一下身子,以掩飾自己的心中深藏的煩躁之意,當然,他也知道在胡明仲面前自己怎麼裝都沒用:“朕以爲依着韓良臣的豁達,以及朕與他的君臣之誼不至於此……畢竟只是故事。”

    “韓良臣確實不止於此,便是私下發火,想起官家的文章,說不得也不敢再尋僕從。”胡寅點頭認可。“當王彥呢?真能承受?晉王呢?魏王……”

    “魏王不是嫌棄駙馬捱得軍棍太多嗎?”趙玖徹底無奈。“朕沒有考慮周全是實話,可魏王那裏你不也笑了嗎?”

    “那是因爲臣自魏王軍中來,知道駙馬天天挨軍棍,所以當場知會,外人聽到那話,又如何知道?”胡寅追問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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