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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父子(第1/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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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時分,牛毛細雨稍顯急促了一點,滿目翠綠之中,方向明確的震耳喊殺聲提醒着所有人,石橋-高地的西側,太平河的上游部分,戰鬥已經全面展開。

    宋軍御營左軍兩萬衆,外加李世輔所領御營騎軍中的党項輕騎一萬五千衆,耶律餘睹所領契丹-奚輕騎一萬衆,西蒙古輕騎一萬五千衆,累計兵力六萬。

    而金軍也早在一開始注意到宋軍向上遊延展兵力時,便針鋒相對的佈置了四個萬戶。

    宋軍中,韓世忠的御營左軍騎步毫無疑問是精銳、是主力。御營騎軍中李世輔部雖然都是輕騎,但畢竟是御營戰兵,裝備整齊精良,而且訓練有素,也算是極爲可靠的輔助力量。但蒙古輕騎與契丹、奚族輕騎,從裝備到軍紀卻都未免顯得有些相形見絀……當然,也沒人指望他們能真的殺傷突破,他們的任務,更多是要遏制和騷擾金軍,要憑藉着輕騎的機動打亂整個戰場,好讓第二支宋軍主力戰團渡河交戰。

    同樣的道理,金軍這裏也是戰力參差不齊,他們的騎兵永遠不可能跟步兵是同一戰力,萬戶和萬戶之間也永遠不可能劃等號。

    曲折蜿蜒的戰線,大略上南北走向,自河畔到高地後側延續了足足八九里的直線距離,實際交戰戰線更是很可能早已經超過了十二三裏。然而,對於理論上雙方達到十萬衆的戰鬥規模而言,這個戰線長度還是有些短了,而且短的過分。

    總體而言,雙方的兵力,依然堆積的太厚了。

    不過,這也正是韓世忠的大纛出現在戰線上的理由,大宋需要這柄最鋒利的尖刀劃開所有的一切。

    “你要去幹嗎?”震天的喊殺聲中,西線四萬戶之一,臨河的萬戶僕散背魯忽然拽住了自己的兒子,當面質問。

    “我要去那面大纛下斬了韓世忠!”身材高大魁梧的僕散烏者拉下面罩奮力相對,一張臉漲的通紅。“不世之功就在今日!”

    “韓世忠是說斬就能斬的嗎?”僕散背魯無語至極。“不要輕易賭上自家性命!”

    “父親!”烏者憤恨以對。“太祖讓咱們僕散部駐守高麗邊境,使你不能伐遼伐宋立功,後來三太子(三太子訛裏朵正是僕散氏所出)讓你去隆德府做都統,你又主動讓給奔睹,只做個尋常萬戶,結果那些人非但不領情,還只在背後卻只說你無能……”

    “烏者。”僕散背魯滿心無奈。“太祖讓我們僕散部鎮守鴨綠江是好意,還有什麼都統,做不做又有什麼干係?我本就常年駐守後方,確實沒有軍略經驗的……至於別人背後說與不說,言語上的事情,有什麼可計較的?萬事以保全部族爲上纔對。”

    “便是保全部族,難道今日不該死戰嗎?”年輕的僕散烏者依然憤憤。“四太子最後那番言語,也是有道理的吧?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大金國要是今日敗了,國家便一蹶不振了,到時候僕散部難道還有好?正該拼死報國纔對。”

    “沒人不讓你去報國,可今日之戰不需要你這般報國,須知道,咱們這次是守,宋軍在河這邊是沒有立足之地的,所以只要撐住戰線不潰,熬到天色變晚,元帥引數萬精騎出來掃蕩,到時候便已經算是勝了。”僕散背魯苦口婆心。

    僕散烏者剛要答話,忽然間,西面上游方向猛地傳來一陣呼喊之聲,直接打斷了父子二人的交談。

    而二人齊齊扭頭去看,正見到韓世忠那面天下無雙的大纛往自家這邊前移了過來,大纛之前,一翼數百騎金軍騎兵已經不能說是敗退,更像是潰退了,因爲部分逃散騎兵慌不擇路,居然直接撞上了步兵陣線,也是讓人一時緊張起來。

    “烏者,我許你去前線做指揮。”僕散背魯回過頭來,強壓着心中不安做最後努力。“你帶着自己的那個猛安,我再額外給你十個謀克,一起帶過去,但只要你看好陣線,不許暴露自己,更不許學之前那樣擅自出擊……你剛剛往河邊出擊,耽誤了與突合速一起進軍,奔睹已經很不滿了……你能不能給我做個許諾?”

    “知道了!”烏者心中大恨,卻是匆匆擡上面罩,轉身打馬而去。

    僕散背魯見狀,心中也是有些無力之感。

    要知道,相較於自己常年在鴨綠江附近鎮守,他的這個兒子從七年前才十六歲時便率一個部中謀克往前線從軍,一直在外甥訛裏朵的照應下參與作戰,還一度在堯山大戰中隨從訛魯補、阿里渡河參與了攻洛陽之戰,逼死了宋國宰相汪伯彥,早早在帥府中記錄了戰功。

    這種經歷的差距和年齡的差距,註定了父子二人的戰爭觀念截然不同,也註定了父子二人在軍中實際影響力稍有錯位。

    不然,僕散背魯何至於這般憂心忡忡?而僕散烏者又如何能指揮得動前線部衆?

    閒話少講,僕散烏者扔下步兵,率領十個謀克和自己那個猛安中的六個謀克一起上前,一面使其中十個謀克分爲兩撥交替前進,重新抵住宋軍攻勢,一面使本部六個謀克就地整頓軍紀,收攏潰兵,局勢居然被他輕鬆拿住。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上游戰事全線展開後,做爲露出破綻的一截,韓世忠親自催動背嵬軍進發此處,可以說是宋軍攻勢最猛烈的一處,也完全可以說,是宋軍全線佔優的一處戰場。

    可佔優歸佔優,卻不代表宋軍能做到摧枯拉朽,挺進如潮。

    有殺傷,但對雙方的重騎重步而言,只要陣型不崩壞,士氣不崩殂,大規模殺傷幾乎是個笑話,尤其是牛毛春雨撒到現在,雖然還沒有嚴重影響戰馬牲畜的往來,卻已經使得兩軍各自主要破甲殺傷手段之一……也就是重箭與硬弩,一起失效了。

    正如劉晏所言,克敵弓拿出來,三矢過去,射程和準度就完全不是一個武器了,而大哥不笑二哥,金軍素來倚仗的近距離硬弓重箭同樣如此。

    也有推進,韓世忠以背嵬軍爲前鋒,讓解元以另一支本部精銳爲側翼犄角頂住突合速,然後又引李世輔爲後援,完全可以說是要精銳有精銳,要兵力有兵力,要士氣有士氣,沒有任何理由不能壓過對方。

    但是,兩軍軍陣都太厚了,所以戰事往往是如眼下這般,背嵬軍以騎對騎,打潰了一次金軍柺子馬戰術的輪番抵進,趁勢進發百餘步,新的一支金軍騎兵就又以柺子馬的姿態重新自缺口處抵進,而原本的潰兵也能在後方稍微得到喘息,繼而發揮女真騎兵特有的韌性,只是稍微整頓便又重新加入預備戰列。

    這種場面,便是典型的焦灼。

    事到如今,金軍就是要維持焦灼狀態,宋軍就是要打破焦灼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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