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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映雪映月(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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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花自北向南,飄灑不停。

    當然了,雖說燕山雪花大如席,可飄到真定府的時候,就只有鵝毛大小了,飄到黃河畔的時候,就只是落地便化了。

    同樣是十一月初,大宋東京城,一場幾乎宛如霧氣一般的小雪不期而至,引來了不少人的注意。

    其實,按照常理來說,或者說按照大軍啓程前那些混亂情況來看,這場雪本該引起更大規模注意甚至騷亂的……當日趙官家因爲金國三太子訛裏朵的猝死突然提起發動北伐,之所以會引起城外嶽臺大營的那場騷亂,一面當然是事發突然,大軍行動過於倉促,另一面卻也有大宋不按照天時,頂着冬日出兵的緣故。

    沒辦法的,自古以來,封建時代老百姓最怕的無外乎是凍餓二字,趙官家這般違逆天時,自然會引起御營軍屬對防寒衣物以及糧食的搶購。

    不過到了眼下,隨着前線地區,尤其是河東方向接連得勝,大量的州郡城池被奪回,外加趙官家御駕親征的緣故,多少是減少了一些老百姓在開戰初期的恐慌情緒。

    因爲就好像之前老百姓會更在意凍餓二字一般,眼下市井中對戰爭局勢的判斷也多是停留在邸報上今天收復一城、明天收復一州上面……這對於老百姓來說是看得見、摸得着的東西,比什麼都管用。

    何況,收復的這些地方,也不是什麼不清楚、不知道的地方。

    說起安邑,就會有無數人回憶起當日京城中河東鹽與京東鹽並行的日子;說起河東城,就會有客商說起自己當日販羊,曾遙遙見過鸛雀樓,繼而引得有人談那樓幾層高,有人嘆那樓有幾首詩。

    更遑論,這東京城內本就有無數河東流亡士民的存在,比誰都曉得彼處山水形勢。

    這就讓東京城在適應了初時的混亂後,反而陷入到了一種詭異的動態、繁忙的穩定之中。

    “讓一讓,讓一讓啊!咱們也是爲國出力了!”

    且說,東華門外,數名士子正立在路口拐角處負手交談,只見前方宮闕沉沉,身後馬行街繁華不減,千里之外金戈鐵馬,頭頂則是雨雪飄飄,真真有一番家國憂思之態。但這些人剛圍着其中一個爲首的年輕人說了幾句,忽然間,便有十數輛插着御前班直旗幟的獨輪車自南向北飛馳而來,氣勢驚人,而且一邊過來還一邊吶喊,驚得這些年輕人抱頭鼠竄、倉惶躲避。

    之前要說的什麼家國憂思也瞬間都嚥了回去。

    要知道,按照都省前些日子發佈的戰時訓令,原本只是建議的‘都中行人車輛靠右走’,如今已經成了戰時規矩,而這些送外賣的,因爲是供給宮中、府中所用,居然也得了個‘軍需’的名號。

    這種情況下,一旦被這些從御街方向過來且依着右邊行走的獨輪車隊給衝撞了,鬧到開封府也只會被閻孝忠那個黑瘦挫矮閻王爺給吊起來罵,說不得還要在太學中留下記錄,影響升學和科舉。

    當然,這些人經此一衝,原本還是想再度聚攏起來的。但是,從這趟車隊開始,御街方向的外賣車居然是斷斷續續、往來不停,竟似頭頂那微小雪花一般,儼然是之前往御街周邊送餐的大部隊正在折返。

    戰時嘛,御街那裏辦事的中樞、地方官吏遠比往日多的多,送餐規模也遠超平日。

    無奈之下,這幾名太學生只能熄了恰同學少年的心思,與偶然撞上的那位年輕公子拱手作別,大部分人沿着宮牆往南迴太學周邊,而那位年輕公子則貼着那些外賣車子外側,往馬行街而去。

    實際上,這名年輕公子本來就是瞅着中午外賣車該回來了,馬行街上的店家可以準備晚間外賣事宜了,這才專門至此,只是不巧遇到了一羣太學後輩,又因爲身份特殊才被纏住了而已。

    就這樣,待此人來到馬行街,從宋嫂魚羹開始,連續走了三四個店,卻只訂了十幾個菜羹,配些冬日間照例的姜豉等物,加一起勉強一大一小兩桌而已。

    不過,饒是如此,這些牌子極大,消費極高的正店也都恭恭敬敬,認認真真,到最後還往往是店中當家的親自將這位公子送出,甚至滿口許諾,晚間也必然會親自將外賣送到府上,絕不出錯……原因嘛,再簡單不過了,這年輕公子不是別人,正是當朝首相長子,喚做趙汾的那位。

    趙公子這次出來也不爲別的,乃是因爲前方戰報送回,軹關陘已鎖、臨汾推進如潮,金軍在倉促迎戰下丟了河中盆地之後,又幹脆直接棄了臨汾盆地。

    而趙鼎趙相公的老家不是別處,正是呂頤浩呂相公如今修養所在的聞喜。自己老家的地形,如何不曉?所以,經此一遭後,趙相公徹底放下心來,曉得聞喜無論如何都算是徹底安全迴歸了。

    從今往後,再不算是流離之人了。

    所以,難免有一些跟河東流亡士民一樣,晚間放歌須縱酒之態。乃是在都省、祕閣、公閣那裏依然從容,做出首相姿態,暗地裏卻忍不住破例給兒子遞了紙條,讓他擺酒置宴。

    對此,趙汾趙公子當然也很高興,只不過他名字雖有個汾,但很早之前便隨父母在京中生活,對於老家只有模糊幾個印象,卻未必振奮到那個程度而已。

    不過等到這日傍晚,在家中佈置妥當的趙汾等到父親歸來,又見到今晚的客人,方纔曉得,自己還是低估了父親此刻心情的振奮。

    客人只有兩位,一位是當朝樞相張浚張德遠,另一位是工部尚書胡寅胡明仲……加上端坐主位的自家親父、當朝首相趙鼎趙元鎮,正是所謂靖康太學三名臣是也。

    這一次是典型的私宴,張浚雖然兒子尚小,但宗族極大,乃是帶了三五個幫忙管家的成年子侄,胡寅那裏類似,他自有異父異母的親弟胡宏和一個來求學的遠房堂侄相隨……一時間,配上本就子嗣繁盛的趙家,倒也有些熱鬧。

    而待宴席鋪開,也只是兩桌,一桌在外,張汾自讓了中過進士已經在出仕的胡宏居首位,然後帶着弟弟與其餘幾人陪座;另一桌在內,竟只有區區三位主角,連個倒酒伺候的人都無。

    更是讓外面這些人心中暗暗稱奇。

    “居然有姜豉。”

    內裏三人坐定,張浚掃了一眼桌上酒菜,當場先笑。“元鎮兄倒是不忘本。”

    “本者,初也,凡事必有初。”趙鼎聞言也是捻鬚而笑。“官家之前在杭州,往這邊言語,動輒便唸叨這話……事必要究其初,人又如何能忘本?這‘姜侍郎’的功勞和官家知遇之恩,如何能忘?”

    言罷,二人一起發笑,初來時的緊繃也懈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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