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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且行且觀(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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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官家一開始是不願意這麼早渡河的,實際上從抵達洛陽在北邙山建立大營後他表現的就有些奇怪,基本上維持了一種以往難得一見的保守姿態。

    沒有人知道具體是爲什麼?

    但理由總是不缺的,比如擔心身後動員引發的混亂,再比如憂慮陝州河道形成的洛陽-河東後勤輸送栓塞,也有可能純粹是這位官家過於信任了幾位主帥的道德品質與能力,還有自己御營大軍戰鬥力的緣故。

    不過,在韓世忠三次發威,實際上奪取了河中盆地(運城盆地)後,呂頤浩呂相公與王彥王總統這隨駕的兩個最高階文武臣屬,同時表達了對河東戰場的憂慮,然後同時建議趙官家親自渡河,整頓局面,約束諸將。

    按照呂頤浩的說法,眼下這個情勢,雖然實際上奪取了河中盆地,但大而化之的來講,無外乎就是趁着金國前線總帥三太子訛裏朵的忽然去世,趁勢突襲奪來的。

    以有備擊無備,本該有這種級別的戰果,並不值得驕傲。

    可在這個過程中,帥臣之間爲了各自私心,或是爭功冒進,或是以勢壓人,或是敷衍畏縮,而統制一層將官那裏,更是冒出了郭震這樣不殺不足以謝天下之輩……可見,三十萬御營將士,固然因爲朝廷的恩養漸漸有了戰鬥力,跟金軍的對撞中也顯示出了北伐的底氣,但上上下下依然脫不開那些舊日做派。

    而這就需要趙官家臨陣向前,恩威並重了。

    趙官家本人一旦渡河,不敢說能迅速怎麼樣,但按照這位官家平素對各位帥臣的拿捏,以及對統制一層軍官的掌握,最起碼對各路御營高層軍官這裏,還是會相當有震懾力的。

    除此之外,便是從大局講了。

    依然還是呂頤浩總結說明的漂亮——當今局面,河東這裏既然實際上奪取了河中,那麼金國三太子身亡帶來的利好便也就此打住了,往下便是硬仗與苦戰了。

    這個時候,雙方如同傾國角力,無外乎我進你退而已。

    當此之時,正該全力施爲,後方是‘男子當戰、女子當運’,前方當然也只是仿昭烈進漢中,‘發兵何疑’?

    這番分析有理有據,原本也只是猶豫的趙玖當即被呂頤浩說服,便即刻召集文武,公開下達渡河的旨意。

    這纔有了和尚們被佛祖降下機緣那一幕。

    不過,雖說已經決定渡河,但趙玖卻不可能將熱氣球掛起來,看着河對岸安全無誤,就直接一葉扁舟渡河的……因爲他本人身爲趙宋官家、當今天子,一旦北渡,其政治意義與軍事意義都強大到無以復加。

    這跟之前多少萬部隊都已經過河去了,是互不耽擱的。

    所以,必須要做好萬全準備,而且要趁勢將政治宣傳做足。

    對此,無論如何,都得先湊一篇北伐檄文出來。

    之所以說湊,是因爲這玩意說簡單簡單,說難也難……簡單在於它就是一篇文章,大宋朝絕不缺會寫文章的人,實在不行讓御營騎軍那夥子人湊活一下也能寫出來。到時候他趙玖再加幾句什麼‘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什麼的,說不得也能當成什麼雄文被後人銘記。

    但難處在於,檄文並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正式宣戰佈告,還關係到真切的政治方略。

    比如說,這檄文寫好了,天下人來看。

    給後方來看時,那就要在檄文中告訴後方,爲什麼一定要北伐?爲了北伐可以付出什麼代價?

    給前線將士看,那就要在檄文中告訴前線將士,咱們有多少兵?戰略目標是什麼?要遵從什麼軍事紀律與原則?

    給金國看,還要在檄文中表明,此次討伐的敵人到底是誰?什麼人堅決不能赦?什麼人可以有限度接納?下面的契丹、女真老百姓要不要認可?

    何況,這些具體的問題,還要分成是務虛還是務實……又或者乾脆說不說真話?

    所以,趙官家必須要深思熟慮,一個個認真回答這些問題,才能讓這份註定要出現在邸報上與各處軍營轅門前木榜上的檄文變得名副其實起來。

    “要告訴文武百官,把話說開了。”

    這日下午,大營中的將領軍士早已經去收拾行李了,而趙玖卻依然端坐在中軍大營內指導着範宗尹範學士來寫這篇不知道是晚了還是早了的檄文。“靖康之恥如不能雪,兩河如不能復,則國家根本沒有自稱天命的資格,就是區區一偏安局面,朝廷也只是小朝廷。屆時,朕不足以稱天子,他們也沒資格稱漢臣……北伐一事,事關國家正統,連兩河、燕雲都不能平復,有什麼資格稱漢唐繼統?何況,便是從私人角度來說,朕既然對宗相公立過誓,便也不可能假裝沒有那些話的。”

    剛剛提筆開了個頭的範宗尹怔了一下。

    說句良心話,若是寫北伐的必要性,他三照學士能對着鏡子寫出來一萬字不帶喘氣的,因爲都是討論爛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這位官家也總是能給自己帶來驚喜。

    瞥了一眼一旁肅立不動的呂頤浩呂相公,眼見到這位相公並無異議,範學士無奈之下,只能提筆在已經開了頭的《北伐檄文》後面如此新開了一段。

    “武侯《後出師表》述昭烈志氣,曰:‘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靖康之恥不雪,朕每稱天子,默然自慚;兩河不還,諸卿自謂漢臣,亦復可笑。故北伐也,事關國本,未建太平之世,敢稱三王之後?不承漢唐之疆,何繼華夏之統?

    且夫聖人云:人無信不立,況人君乎?朕昔年行誓於天下,必亡金而已!是無譭棄之理。”

    寫完這一段,唸了一遍,反正是倉促寫一寫,大約後來上邸報的時候,還是要被京城那邊不知道幾十個大手子修改過的,所以大家都不是很在意細節,只是討論了一下要不要將宗澤名字專門寫出來,便即刻略過,然後繼續等趙官家來講。

    “要說實話,這等國戰,不會因爲說幾句大話便如何的,有多少兵就說多少兵。”趙玖果然在座中繼續言語下去。“莫忘了將朕之前說的那十六個字給用上。”

    範宗尹當即頷首,然後即刻運筆來寫:

    “建炎立號,已歷九載。君臣一體,相忍爲國。天運循環,砥礪相長。今皇宋國勢復振,兵甲精足。治得御營左、右、前、後、中、騎、水、海諸軍,計三十萬衆。又起中原、關西士夫,凡五十萬軀。信臣精卒,叱吒景從,此亙古未有之盛也!自當蹈勇奮武,盡收故土,驅除胡虜,恢復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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