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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倉促(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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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說,趙官家九月二十日傍晚正式下達全軍出擊的旨意,隨即與岳飛執手相別,只率御前班直按照原定方略一路向西。

    其身側河北大都督呂頤浩呂相公年逾六旬猶然精神矍鑠,一身紫袍在身,不耽誤鞍馬弓劍,從容相隨。

    御營總都統、王彥王節度本人更是披堅執銳,早早一身經歷了堯山喋血、不乏刀斧痕跡的高檔山文甲穿在身上,凜然相從。

    而呂王以下,文武分列,文者紫緋青白,秩序井然,武者甲冑清晰,耀武揚威……如楊沂中之威武,劉晏之沉着,範宗尹之泰然,仁保忠之糾糾,虞允文之精幹,梅櫟之謹慎,便是那些班直中的蒙古王子、日本武士、党項貴種、蕃部質子也皆爲一時之選。

    如此姿態,自然昂揚,再加上大局已動,三年沉寂,一朝而鳴,端端讓趙官家起了一種壯懷激烈般的革命浪漫主義情懷。

    就連騎馬趕路都有一種自帶BGM的感覺。

    而這種感覺,隨着這位官家沿途彙集起了東京城北部沿線駐紮的御營中軍右副都統酈瓊所屬各部,也就是原王彥所領的八字軍各部,以至於隨行兵馬愈發強盛,而且能夠清晰感受到八字軍對北伐的振奮以後,就更是明顯了。

    然而,九月廿二日,趙官家方至紹興,剛剛與迎上的酈瓊本人相見,說了幾句同樣壯懷激烈的話,當日晚間便立即接到了一封莫名其妙的奏疏,乃是樞相張浚張德遠親奏,自請爲河北督軍。

    趙玖怔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張浚覺得委屈了!對北伐不滿了!

    當然了,這倒不是說人家張樞相變質了、背叛革命了,而是說事情來得太突然了,他趙官家這邊因爲訛裏朵之死提前發動一切,結果完全打亂了人家張樞相的個人計劃。

    衆所周知,張德遠素來存着諸葛武侯之志的。

    而諸葛武侯嘛,不親自參與北伐,不上個出師表,不整個羽扇綸巾空城計,怎麼能算是諸葛武侯呢?

    張德遠的真實目的,從趙官家往下,朝中多少人都是一清二楚的,他就是想隨着趙官家一起渡河北伐——要麼跟趙玖在一起在主攻的西線總攬大局,要麼是與趙官家分東西並行,自己去東面都督岳飛的。

    但是,趙玖能讓他去?!

    留在後面,保持朝堂穩定,順便總攬南方軍需轉運纔是趙玖給他安排的任務。

    一時間,趙官家有點生氣了。

    要知道,張浚這不是第一次顯露這種趨勢,也不是第一次爲了個人私心而進行政治嘗試了,之前他趙官家帶着呂頤浩回到東京後不過半月便被迅速逐出,就有張浚不顧大局掀起政爭的緣由在裏面。

    當時那種情況,呂頤浩自己控制不了自己脾氣是一回事,可張浚不能容許他人擔任這個河北大都督則是另外一回事……雙方都有責任。

    而且,莫要小看了這位張樞相,論根基,他的所謂木黨早已經形成規模,哪裏是不能容人且久在東南的呂頤浩能比的?

    所以,別看呂相公之前在東京耀武揚威大殺四方的,實際上他面對着張樞相時是落在下風的,又或者正因爲內裏落於下風纔會在表面上強橫到過了頭,而那位張相公也正是因爲在內裏處於不敗之地纔會在表面上不爭,以求達到鄭伯克段於鄢的效果。

    甚至,政治實力更強橫的趙鼎趙相公,怕是也看穿了呂相公入朝後真正的對手其實是張相公,而得到了河北大都督這個身份的呂相公也是張相公眼中釘……這纔在之前的過程中保持了某種高姿態。

    只能說,玩政治的都髒。

    不過這些都是舊事了,而且也不可能真的人人都是諸葛亮那般大公無私,誰還不能許誰有個私心啊?便是趙玖爲了大局也選擇了和稀泥,直接將呂頤浩帶了出來。而可以想象,張浚肯定不甘心,肯定還會進行嘗試,而且彼時看來,他應該還有小半年時間進行細緻操作。

    但是,訛裏朵死了。

    好好一個三太子,前幾天還在真定府指揮若定呢,忽然就在清河死掉了。

    接着就是戰爭忽然爆發,趙官家也直接下達了全面動員進軍的旨意。

    這個時候,一直渴望能成武侯之名的張樞相愕然發現,因爲戰爭的猝然爆發,讓他徹底失去了運作空間,反而是之前被自己趕出去的呂頤浩直接順風搭船,坐實了河北大都督的位置。

    他當然不甘心,當然覺得委屈,當然想再試一試。

    君臣八載啊!

    張德遠一直是趙玖最心腹、最信任的朝堂文官大員之一,甚至未必就是之一,所以這廝的這些心思,他趙官家當然一清二楚,甚至也有點理解他的委屈……可清楚歸清楚,理解歸理解,事到臨頭,這廝做出這樣的反應,還是讓趙玖非常失望。

    因爲私心之重,溢於言表。

    而這封奏疏,和之前王剛的驕縱輕敵一起,也給趙玖心中增添了一絲陰影。

    當然了,無論如何,趙官家都還是咬牙忍住了,八年都忍了,而且忍了那麼多事,不差這一件……他反應過來,叫了一杯茶,就着茶在紹興給張德遠寫了一封私信。

    大約就是在私信中告訴張相公,總督後勤纔是諸葛武侯的作用,如今的局面根本不是諸葛武侯北伐,而是劉昭烈漢中決戰……諸葛武侯當然要留在成都準備後勤了,隨行的肯定是法正啊!

    諸葛武侯親自北伐,只能是劉禪在位!

    半是安撫,半是警告的,寫完之後也不用印,也不喊呂頤浩和範宗尹過來的,直接用了滄州趙玖的畫押,便尋來劉晏和平清盛,當面交代,讓平清盛走密札途徑,但實際上不驚動任何人,直接把這封信連夜送到東京張相公手裏。

    書信送出,未及收到回覆,半夜的時候就收到了張浚的請罪札子,乃是自請收回那封奏疏,並向趙官家致歉請罪的,這讓趙玖心中多少好受一點……只當那廝是一時猝不及防,情緒上頭了。

    就這樣,翌日一早,趙官家在紹興的紹興津又見到了張榮,但因爲張榮要趕去子路埽匯合岳飛,所以雙方並無太多交流,只是握手言別,說了一些半是場面半是真情實意的話,讓他與岳飛好生配合,然後便各自分別。

    再度上路,因爲張浚的幺蛾子,趙玖便已經沒了之前昂揚姿態,但總體上情緒還是很正的,而等到這日下午時分,這位官家就復又情緒高漲了起來,因爲他已經看到了沿河民夫的動員。

    黃河以南,無數的民夫已經開始被徵召起來,其中,趙玖親眼看到的臨河民夫多是之前統一安置的軍屯、民屯,這些人多是之前中原大亂與河北流離中失去家園的人,以及在五六年間從軍中退役的老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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