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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夏雨(續)(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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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

    劉洪道眼見着趙官家長久沉默,只以爲對方是不知道詳情,無法判斷,所以趕緊又做詳盡解釋。“黃河河道在潼關風陵渡一帶轉彎後,水勢陡然一急,但並非是絕對難行,而是相對他處難行……”

    “朕懂你的意思,也懂那邊河情。”趙玖沒有回頭,便直接打斷了對方。“朕從那裏經過數次,如何不懂?平日裏,那邊通行軍隊、運輸物資都是夠了的,但畢竟是個急道,你們生怕北伐一開那裏成了限制後勤的要害也屬常理……再加上唐時有過在中流砥柱的河間石山上修棧道、做引導的舊例,大宋也有過對西夏作戰時在彼處專設差遣以作清理的成例,所以纔有了這個建議。”

    “是。”劉洪道即刻點頭。

    “你與胡寅的意思是要修了?”趙玖終於回頭反問。“你是總攬黃河水道的都水監,他是抓總的工部尚書,這事本就是你倆的分內。”

    “是。”劉洪道愈發懇切。“但要大用火藥,否則必然趕不及秋後北伐……火藥開山燃爆之威正合此用。”

    “這件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趙玖聽到這話,不知爲何,怔了一怔後,方纔搖頭以對。

    劉洪道也是心下一緊,繼而本能欲言,不過,透過這位官家身影瞥到外面的雨水後,卻又沉默了下來。

    “既然來了,暫且去歇一歇,朕看一看你帶來的這些文書彙報,再一併回覆。”趙玖乾脆攆人了。

    劉洪道心中已有所思,又得旨意,自然小心告退,然後隨殿前侍立的宗潁一起轉入後殿安歇。

    不過,說是後殿,其實卻是鳳凰山南部在山那一面的勝果寺,只是被趙官家霸佔了而已。

    但這也沒辦法,畢竟,鳳凰山這裏的吳越舊宮非常窄小,而且年久失修,素來只有一個後面一個寢宮、前面一個大殿能用,而且所謂大殿還只有三間房這麼寬,按照李綱在福建調解鄉人,跟那些地方宿老講官家聖德時的說法,乃是區區三楹……實際上,若非如此,趙官家也不至於開個武林大會都要在野外了。

    而如今,隨着建炎九年夏日杭州雨水不斷,復又將後面寢宮附帶的兩排小房子給淋透,弄得十亭裏七八亭漏水的,逼得原本在此安歇、辦公的隨行近臣文武不得不撤出,最近的勝果寺自然踊躍響應號召,給行在讓出了地方,充當了‘後殿’。

    當然,這也側面說明南方寺廟確實非常多。

    但是,這些都不關劉洪道的事情,對他來說住寺廟裏說不得更方便,因爲一則距離還好,二則畢竟跟官家到底隔着一個山澗兩堵牆,找人說話問事,起居生活也都方便……就是烏鴉太多了,整個鳳凰山上全是烏鴉,一路過來,時不時便驚起鴉聲一片。

    轉回眼前,這日下午,外面依舊雨水淋漓,劉洪道隨宗潁到勝果寺稍作安頓,換了身乾淨衣服,便直接出去,乃是尋得門前的侍衛,問得剛剛自虔州過來沒多久的御營後備軍郭仲荀的所在,便讓對方帶路,乃是打了一把傘,前往鳳凰山下的軍營拜會。

    面對着一位祕閣大員,而且還是一位兼着都水監差遣……這個差遣之前看起來不值一提,可在眼下北伐大局中卻肉眼可見重要起來……郭仲荀當然是以禮相待。

    更何況,這次拜訪雖然突兀,卻也有說法的——作爲之前的江南西路經略使,劉洪道既然到了南方,不來找相關人士問問江西最近情狀,反而顯得奇怪。

    只是表現得太迫切了而已。

    果然,二人相見,稍作寒暄,便在鳳凰山下的軍營中對坐下來,然後擺上茶水,隨意從之前的江西叛亂說起,漸漸將話題聊開。到最後,不僅是聊的話題越來越寬廣,而且因爲雙方在江西的人脈對照了起來,再加上雙方都有官場上那層心照不宣之意,居然又有了幾分知交恨晚之態。

    就這樣,二人聊的入巷,漸漸忘卻時間,忽然間,不遠處山間隱隱有幾處鐘鼓之聲傳來,卻不甚密集,也沒有兵戈之氣……二人如何不曉得,這是寺廟裏的規矩了,按照天色,說不得是結束了下午活動,讓僧衆去香積廚用餐的提醒。

    到了這個時候,劉洪道本也應該主動告辭纔對。

    但不知爲何,瞥了眼外面依然淅瀝的雨水之後,這位兵部左侍郎卻安坐如山,並朝軍營主人郭仲荀問了個有些敏感的問題:

    “郭總管,本官今日面聖,見官家面色多有不渝,可是此間又有什麼不妥之事?是福建事又起了波瀾,還是杭州本地起了什麼事端?”

    郭仲荀微微一怔,旋即改顏笑對:“好讓劉侍郎知道,下官也只是剛剛到了杭州一旬時間,便是有些內情,又怎麼可能知曉?”

    這就是推辭了。

    不過,劉洪道也只是微微一笑,便繼續追問:“不拘真假大小,但有傳聞說法,郭總管儘管說來便是……”

    這就是逼問了。

    然而,這兩人雖然對坐交談如友,但身份地位卻截然不同。

    其中,劉洪道的資歷、出身、身份、現領差遣都遠超對方,更何況對於郭仲荀而言,無論是想夯實自己在江西的政治根基,還是在想在後續的北伐中有所成就,怕是都需要眼前這位的政治資源。

    實際上,這便是劉洪道來尋郭仲荀的根本緣由了,他知道對方被自己拿捏得極死,是不好得罪自己的。

    轉回眼前,稍作猶豫之後,果然,郭仲荀到底是不敢得罪對方,卻是苦笑一聲後勉力做答:“若是如此,稍有錯漏、還請劉侍郎不要笑話。”

    “這是自然。”劉洪道微微頷首,其實催促之態明顯。“還請細細說來”

    而郭仲荀眼看着對方如此作態,情知不能掏底子的話今日怕是不能打發過去,所以也當即撂開了擔子,全盤托出:

    “下官剛來杭州第一日,便撞上官家發了一場大脾氣,卻還是出在福建……乃是說福建處置了許多鄉野鬥毆之事,多有枷首示衆之刑,結果官家震怒,直接連夜發明旨過去,不僅是福建,便是全國各處都不許行此此類刑罰……劉侍郎自東京過來,怕是正好錯過此事訊息。”

    “竟有此事?可這是爲何呢?”

    “一開始我等也是忐忑,後來呂相公過來親自問了才知道,原來官家以爲枷首示衆之刑,羞辱之意太過,尤其是有些官員不知輕重,動輒在行刑之後判數日枷首,結果便是受刑之人莫說站立,便是坐下都撐不住,只能伏地如犬馬……官家原話是,鄉土中但有豪傑,便都受不得此辱,指不定便因爲一次枷刑直接如林沖一般反上梁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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