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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獻禮(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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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國古代,尤其是唐宋年間,上元節或許不是這年頭最重要的節日,但卻是一個極爲特殊的節日。

    首先,它在年節之後,春耕之前,這個時候,沒有到農忙的節氣,但天氣卻已經轉暖,不似年節那般寒冷,正適合出門。

    與此同時,可能是人類共有的特性,春天的節日向來是對女子網開一面的,宋代及之前,雖然女子的地位都一直是有的,但允許所有年齡段的女子放肆出來遊玩,卻也僅限於兩個春日節慶了……於鄉野而言,無疑是春耕後的上巳節(三月初三)最爲契合,這一天是踏青、沐浴、去邪的好日子,而城市裏,毫無疑問就是上元佳節了,花燈、祈福也是永恆不變的主題。

    其實,這種春日間節日對女性的額外尊重與網開一面,很可能是人類最基本的**、生殖崇拜、自由戀愛與農耕社會的妥協與結合的產物。

    這一點,可以從很多原始的部落、早期開化文明中清晰窺見到一些特定的發展脈絡……好的壞的無所謂,但古今中外,着實都免不了這一遭的。

    只能說,即便是漸漸保守化和持續性壓抑的中國,也阻攔不了這種人類基本的最慾望與需求。

    畢竟嘛,洋和尚也偷燈油,政教一體的中亞軍閥們也喜歡養**,大家都是人,本質上都是一回事。

    當然了,到了宋代,記載在《周禮》中,得到儒家老祖宗雙重認證,但卻更加放肆的上巳節,忽然間便在北方和中原消失,而主題更收斂一點的上元節卻得到了官方的更進一步推崇……從這個角度來說,卻似乎又是封建禮教的勝利了。

    中國傳統社會性壓抑的進一步加深,以及女性實際社會地位的減弱,似乎也是事實。

    不過這麼一來,上元節前後五日,所謂‘婦女出遊街巷,自夜達旦,男女混淆’,‘四門大開,不禁晝夜’,以至於連刑獄機構都可以趁機展示刑具,幾乎變成大宋版的狂歡節,卻也算是另一種釋放結果了。

    而這其中,又公認的,尤其以東京城的上元節格局,歷來顯得與他處不同。

    一連五日,自正月十四到十八,城內城外,鄉野地方,真真是百萬人口傾巢而出,彩燈遍佈整個城市,甚至一直延伸到城外的嶽臺、青城,整個城市到了夜間,幾乎變成一片燈海。

    而且這其中,城西燈景的別緻,城南燈海的密集,城東燈市的奢華,城北燈場的廣闊,素來是出了名的。

    但這些又都比不過宣德樓對面,御街正中間的燈棚燈山。

    所謂燈棚燈山,乃是皇家詔令工匠,自年節時便開始建設堆砌的綵棚式大型燈具,每年形制大小都不相同,其中高一些的幾乎要與宣德樓等高,寬一些的幾乎要與御街齊平。

    實際上,每年上元節假期的第二日,也就是上元日當天晚上,整個東京的士民百姓往往要從大白天開始便到御街兩側佔座,專等晚間的燈山、燈棚的點燃……這就好像後世的春晚一般,甭管好看不好看,總是個特定的保留節目,而且是正戲。

    不過,細細算起來,從靖康二年也就是建炎元年那一撥女真人圍城算起,東京城已經足足七年沒有真真正正的起過正正經經的燈棚了。

    可這一次,過年的時候,便隱隱約約有官家龍顏大悅,然後撥出專款,召集工匠做燈具的傳言出來……大家考慮到去年沒有任何大的戰事,官家的權威地位又到了根本無法動搖的地步,再加上還有元祐太后歸京的由頭,所以反而多有信了的意思。

    高級官員們也多沒有反駁流言的意思,因爲他們親耳聽到戶部尚書林景默與趙官家的對話,所以知道去年的建財計劃其實已經超額完成。

    那麼在這種情況下,弄出來幾萬貫、十幾萬貫做個樣子……而且還能讓上元節的市場熱鬧一點,多收些商稅、賣些彩票,套回一些成本……未必就不行嘛!

    然而,傳言歸出言,一直到建炎八年的上元節假期開始,衆人都未曾看到宣德門前起什麼燈棚,只是在御街兩側廊下起了燈謎,然後當日例行給祕閣以上重臣賜下了相國寺的素齋,然後不免對朝廷和官家有些失望。

    唯獨失望又歸失望,卻也註定不會有人提這個由頭的……真要提了,不用官家開口,自有其他官員拿着國家未靖,勤儉節約做藉口,讓你下不來臺。

    當然了,正如之前所講的那般,在國家一整年沒有大的軍事行動,經濟全面復甦、朝堂格外穩定的情況下,東京城今年的上元佳節儘管沒有皇室和官方的大舉參與,但規模卻依然直逼往年豐亨豫大之時。

    甚至,可能是因爲憋屈了許久的緣故,民間的活躍程度,好像更勝一籌。

    一連五日,晚間燈市、燈謎不提,便是白日,城北蹴鞠場也連開五日表演賽,內城諸門左近的彩票點更是加了上元活字特別彩票,每日都有十文博百貫的獎項現場開出,據說五日獎項分別是三位太后與兩位貴妃當日親手封裝的……第一日開在是朱雀門,第二日在宣秋門,第三日是望春門,第四日的時候,許多人蜂擁到麗景門、閭闔門、崇明門三門,全家大筆購入數十份、上百份獎票,卻不料居然還是在望春門!

    等到了第五日,也就是正月十八這天,到了傍晚前,內侍省的內侍在各處門前同時當衆打開御封的小匣子,卻不料裏面除了一個鄭太后指定的百貫的活字串外,居然還有一個官家指定的千貫活字串!

    到此爲止,誰還不明白,這是官家在補償沒有燈棚的私人表示?須知道,便是不會算賬也大約清楚,這種六活字分六門的排序彩票,規模其實不大,朝廷每日全賣出去也不過是六七百貫的進入,基本上還全被置了獎務。

    這一千貫,對於素來小氣的趙官家而言,倒真的是蝕本了,也算是某種誠意了。

    閒話少說,隨即,百貫在崇明門開出,而那個千貫的獎項則是在閭闔門外開出……然後居然是一個蕃人出身的軍漢,只花了八十文,買了八個北伐吉利活字小紙券,卻得了此獎!

    周圍不知道多少私下喝罵的,但這種六活字排序印刷的彩票,分在六門處,乾乾淨淨,規模不大不小,大家隨機購買,便是官家也難作弊,喝罵完了蕃子後也只能在心裏豔羨不停。

    畢竟,一千貫,對這種願意來買彩票的中產以下百姓而言,足可以在城中買一處傳家的宅院,置一個傳家的鋪子,還能留下幾百貫的棺材本了。

    所謂封建時代的市民階層財務自由,大約如此。

    但不管如何,隨着正月十八晚間到來,燈市最後一次開始,這場狂歡似乎終於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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