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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戰爭(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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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撲棱棱。

    一隻鳥兒從斜枝上躍起,扇動着翅膀,頭也不回地離去。

    這是一座無名的青山,在凜冽寒風中格外沉默。

    鳥獸都無言,隱隱聽得到涌動的水聲。

    這裏距離八百里浩蕩清江,應該不遠。

    一處斜坡之上,叢生的雜草裏,一個人影蜷縮在其中,一動不動。

    這是一個已經失去了知覺,但凝固着痛苦表情的少年。

    像一個嬰兒般蜷縮着,失去了所有保護。然而即使是在這樣毫無知覺的昏迷狀態,他身上的肌肉依然緊繃,彷彿在睡夢中仍在戰鬥。左手捏着半散的印決,右手緊緊握着一柄劍。凝固得如同雕塑。

    黑色的霧氣在他身體內外遊走,從脖頸到臉上,亦有奇詭的黑色花紋在蔓延。那黑色花紋像扭曲小蟲,乍眼一看似在蠕動。瞧來驚悚非常。

    往日出現在這張臉上的溫柔與堅定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邪惡感覺。彷彿對世上的一切都懷有憎惡,即使在痛苦之中,也正在醞釀着什麼陰謀詭計。

    黑色的霧氣幽深而靈動,載沉載浮間,將這少年淹沒。

    昏厥的少年,身上只有三處位置,還未被黑色徹底侵蝕。

    一處是額頭,那緊鎖的雙眉,彷彿貫注了某種堅定意志,像兩道雄關,牢牢截住了黑色花紋的進攻,死守靈臺。

    一處是握劍的右手,那柄帶鞘長劍之上,一直有隱隱的梵字在躍出,堅定地墜進黑色霧氣中,如游魚一次次躍進“黑海”,前仆後繼。

    一處是脊柱與頸椎連接的位置,那裏有一朵赤火白蓮,同時有炙熱與冷漠兩種感覺,散發着涇渭分明的紅光與白光,但同時都在抵抗黑色。

    他暈厥在這裏,已經很久。

    漫長而艱苦的戰爭,正在身體裏繼續。

    外界的一切,暫時都與他無關,儘管已經因爲他,風雲攪動。

    ……

    “暴君韓殷已死!”

    天空的兩團“熾陽”已經熄滅。真正的太陽尚未落盡,在西邊倔強釋放餘暉。

    在夕陽慘烈的光線下,此方天空正在下雨。

    下一場這方土地此前罕見、此後也難見的雨。

    血色的雨。

    那是夕陽也無法暈染絲毫的血色,極其純粹的、血腥的顏色。

    真人隕落,天地同悲!

    莊高羨一手提着韓殷的屍體,飛落鎖龍關上空,洪聲大喝:“勝負已分,降者免死!”

    聲音如龍吟、如虎嘯,咆哮奔涌。

    他毫無保留地釋放着他的張揚、他的霸氣。

    他是才登大位,朝廷權力都未握緊,就敢御駕親征,以弱伐強的君主。

    強勢鋒利之處,更勝開國太祖。

    隱瞞傷勢,藏於深宮,一養就是多少年。

    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多少年潛伏爪牙忍受。

    一朝出手,便登臨洞真,成就當世真人,翻掌撲殺陌國大將,強割陌國十城之地。

    第二次出手,就是傾國而戰,以弱伐強,親手搏殺一代梟雄韓殷!

    雄主之姿已成,此後他莊高羨無須藏鋒!

    莊高羨洪聲滾過,天穹血雨飄飛。

    正在聯手圍殺皇甫端明的兩位雍侯,二話不說就停了手,轉身倉皇遠遁。然而以天下之大,他們其實一時不知該去何方!哪怕他們是堂堂神臨修士,功勳侯爵,卻也無法消散惶惑!

    韓殷都死了!一代梟雄,當世真人,掌權雍國數百年的人物!

    韓殷都會死,誰能不死?

    那奮戈侯一路疾飛,剛剛趕到鎖龍關外,就已經感到鼻尖溼意。擡頭一看,漫天血雨飄落,此方天地同悲。

    他還以爲是莊君隕落。但莊高羨的聲音擊碎了他的幻想。

    他急切趕來,卻連鎖龍關都來不及看一眼,轉身亡命逃離。

    當世真人韓殷都戰死,他奮戈侯縱有九條命,也不夠在這裏交代。

    雍國完了!

    他感受到一種巨大的悲慟,雙眼無法抑制的酸澀。堂堂神臨修士,像條喪家之犬,一邊飛逃,一邊流淚!

    一切都逃不過莊高羨的目光。

    但他並沒有追擊誰,沒有留下一兩位雍侯的意思。

    他立在鎖龍關上空,只是轉頭看向雍國承德侯李應:“回去告訴韓煦,立即放了杜相。如此,此戰便休。鎖龍關以北,朕可以承諾寸土不取!”

    這就是重新劃分國界,確定勝利成果。

    莊國要鎖龍關以南已經佔領的土地。包括小半個宜陽府,整個嶺北府。而且整個妖獸資源豐富的祁昌山脈,從此都劃歸莊境。

    這其實是他早就與韓煦談妥的條件,但必須要給浴血奮戰的將士們一個理由,他們捨生忘死打下了鎖龍關,眼前就是一馬平川的雍國富饒之地,怎可就此止步?

    普通士卒不會去想,秦、景、荊這幾個當世強國,會不會允許莊國一戰吞雍。他們看不到那麼遠,感受不到那些壓力。他們只知道,他們流了血,流了汗,不能說停就停。

    擊敗了雍國,莊國將士士氣已是空前膨脹,現在讓他們繼續北上,甚至去與荊國交鋒,恐怕也不會害怕。

    但莊高羨自己,卻絕不能盲目。

    在錯綜複雜的西境局勢中,缺乏絕對實力的情況下,分寸感尤爲重要。

    他現在如果兵過鎖龍關,與韓煦拼死大戰,結局且不去說,就算最後攻破天命府,佔領了雍國全境。又真能守住嗎?

    根本不會有消化的時間,就會立刻迎來荊國的打擊。須知荊國的赤馬衛,現在還在靖安府外。

    而作爲中域霸主,景國還會不會給予支持?

    景國吸納莊國成爲道屬國,是爲了在西境放下一顆釘子,釘住雍國,也刺一刺秦國。但怎麼可能願意在西境再養出一頭猛虎?

    所以衡量局勢,若就此止步。首先莊國本身能夠獲得實打實的好處,其次雍君韓煦坐鎮雍國剩下的領土,依然是要第一個面對荊國的壓力。

    此一點,就能爲莊國形成足夠的戰略縱深,讓莊國有時間可以好好消化此次大戰的收穫,而不必擔心打擾。真正從一個獨立小國,向區域大國邁進。

    這些戰略考量自然不會同士卒講,作爲國主,莊高羨需要給浴血廝殺的將士們一個理由。此時仍在浴血奮戰、深受國人敬愛的國相杜如晦,便再好不過。

    他爲了國相杜如晦,甘願放棄更多的領土,這是何等令人讚歎的君臣情誼!

    對於韓煦來說,他的目的是真正掌權,成爲名副其實的雍主。大權獨攬數百年、並且始終沒有鬆手意圖的韓殷,就是最大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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