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姜閣老在隕仙林大殺特殺,進入天人狀態,一劍把超脫都幹飛了,凰唯真當場跟他拜把子!”
酒樓裏最熱鬧的那一桌,圍坐了十來個人。個個佩刀掛劍,很有江湖氣息。酒酣耳熱,正在議論一個熟悉的名字。
“吹什麼牛皮呢?”旁邊有人明顯不服:“姜閣老要是能把超脫都幹飛,那他不也在現世待不住了麼?我可知道,前兩天他還在楚國跟人幹架。把姓鐘的腦門都打腫了。”
前一個道:“你有所不知。這個天人狀態,是可以退出來的。天人你可明白?姚甫院長前天可特意在課上講過,我表姑家的大兒子的好朋友,鄰居家的老三,就是龍門書院的學生!聽得清楚極了!”
“那你說說看,什麼是天人?”
“天人,顧名思義,天老大,天下第一人!”
“嚇!有這麼厲害?”
“那你看看,他發威的時候,天道加持,人皇附體,鬼哭神嚎,一劍幹超脫。不發威的時候,也超越古今洞真!”
“後面這半句是真的。”另一個漢子說道:“我聽殷文華在商丘說過,姜閣老現在就是洞真最強。”
“你還認識殷文華?”
“有幸聊過幾句。”
“啊失敬,失敬。”
“可別聽他吹了!殷文華正要參加‘學海泛舟’,每天都在商丘北城的城樓子那兒講學,蓄養文氣,有人問他不相干的問題,他也回答。那天有人問到姜閣老,他李老四在城牆根兒聽得幾句罷了!還聊過幾句——城牆下幾千號人呢,誰認得誰是誰?”
……
這一桌酒客裏,倒是好幾個修爲不錯的。人均通天境往上,有一個甚至摸到內府的邊兒。所以的確是能掌握一些消息的。
但明顯都是小門小派的出身,和大宗真傳有着各種意義上的距離。
比如像“學海泛舟”這樣最富盛名的儒家盛會,對天下讀書人都開放,甚至都不侷限於儒生……他們這幾個,連各大書院的初篩都過不去。
一張學海觀禮的入場請帖,就夠他們奮鬥許多年。
地獄無門的三位閻羅,各個耳聽八方,警覺得很,自然都把這些話聽在耳中。但仵官王和都市王一個比一個謹慎,俱不言及。
“荒謬。”尹觀不輕不重地冷笑了一聲:“天人雖少,古往今來也是有一些。姓姜的有什麼了不起,能說超越古今洞真?”
“就是!”仵官王先老大之不滿而不滿:“客觀地說,姓姜的照咱們老大差遠了!這是沒惹着咱們,什麼時候接到砍他的單了,咱就把他剝了——老大,他的道身交給我,我讓他給您鞍前馬後,爲組織貢獻!”
尹觀看了他一眼,泛起微笑:“好說。”
新入門的林光明,提出了不同的意見:“天底下用劍的人也很多,斬得出這一劍的,只有姜望——我是說,不是所有的天人,都能超越古今洞真。姜閣老能夠贏得這樣的認可,是他一劍一劍殺出來的結果。”
“哦?”尹觀的眼神有些危險:“你對這個姜望,似乎很有好感。”
林光明的眼神十分剛毅:“我敬仰他的爲人。”
“當然——”他話鋒一轉:“如果組織有需要,我仍然會服從組織的命令。我個人的喜好,不會凌駕於組織利益之上!”
“說得好!”尹觀撫掌讚道:“都市王很有覺悟嘛。”
“覺悟談不上,只是一點對組織的忠心……”林光明說着,小心地注意着秦廣王的表情:“我聽仵官大哥說,姜望以前是不是也請咱們組織幹過活?”
尹觀悠悠看向仵官王:“你說的?”
“這……”仵官王頓時有些緊張:“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啊,當初殺莊高羨,咱們爲民除害,在新安城大打出手,好多人都看到——”
“縱然全天下都知道,也不能從咱們嘴裏說出去。”尹觀的表情很嚴肅:“這是地獄無門的操守,我們要尊重客戶的隱祕。”
“老大教訓得是。”仵官王及時認識到錯誤:“卑下銘記在心,往後不會了。”
尹觀滿意地笑了:“再者說了,殺手組織只是一把刀,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姜閣老怎麼就僱不得咱們?太虛閣也可以跟咱們長期合作嘛——我們又不是什麼壞人!”
“那是當然!”仵官王殷勤地爲老大布菜,哪怕明白老大一口都不會喫:“雖然很多人不理解,但我一直很注重自己的道德修養,我時時告訴自己,要做一個有素質的殺手。不要給老大丟臉。”
“行了,無關人等的事情就不要聊了。容易招晦氣。”尹觀擺擺手:“我讓你拿的東西,都拿到了麼?”
儘管知道此處視野已被隔絕,仵官王還是謹慎地左右看了看,然後才撕開脖頸,從中取出一個儲物匣:“頭兒,都在這裏面。”
又對新任都市王道:“光明,伱下去結個賬。”
“誒——”林光明識趣地離席。
“不用,都是自己人,你就呆在這兒。”尹觀擡了擡下巴:“都市王,麻煩你,幫我把匣子打開一下。”
林光明又坐了回去,謹慎地看着面前的這個儲物匣。仵官王屍體裏掏出來的東西,秦廣王都不肯直接上手,他怎麼敢?
但第一次組織聚會,他更不敢拒絕老大的要求,斟酌一番,嚴肅地道:“爲了避免不小心破壞這個匣子,容小弟做點準備工作。”
說罷,他取出一對勾勒許多符文的皮手套,給自己戴上了。
又戴一層布手套。
又加一層棉手套。
然後施了五六個咒,防毒防水防火防什麼都防。這才終於把手伸向儲物匣——
仵官王主動把儲物匣抓在手中,嬌滴滴地對尹觀道:“他是新來的,我怕他把握不住。老大,還是我單獨跟您彙報吧?”
尹觀聽若未聞,只微笑地看着林光明:“我讓你做什麼來着?”
仵官王訕訕地鬆開手。
林光明於是屏氣凝神,保持隨時可以飛遁的姿態,一把將匣子打開了——
倒是沒有什麼匪夷所思的變化發生,匣子裏只有一些龜殼、骨頭、環錢之類的零碎物件,俱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壞,也見不着什麼力量波動。
仵官王此刻卻是若無其事的,還小聲地問尹觀:“老大,您讓我收的這些都是什麼啊?也沒見着什麼特殊?”
林光明眼皮直跳。
這些東西他認得,前段時間刀山火海地闖,他親眼見着仵官王一件件撿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