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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4章 行水則竭,行草則死(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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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凰去後,或明或暗的諸方強者也都散去。

    小小一個理國,有巨大的空闊。

    跪在長街的革蜚,捂着臉哀哭未止,無人理會。

    能夠影響他的,懶得搭理他。無法影響他的,不敢搭理他。

    嗚咽長街聲未絕,長天不收,微雨不歇。

    在某一個瞬間,革蜚忽然覺得很冷。

    他緩緩地放開雙手,可憐得像一株枯萎的棘樹。地面的積水之中,有幾點殷紅,是他滴落的血淚。

    他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在積水之中,看到了一個倒影——

    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很見雄壯。他的面容如光如火、不可直視。

    革蜚猛然起身,想要竄離,卻在一瞬間失去了力量。他驚駭地仰頭,只看到一隻無限下壓的手掌——掌緣彷彿宇宙的盡頭,掌心是無限綿延的山川河流。

    而長街之上的路人,只看到那窮兇極惡的革蜚真人,道軀忽圓忽扁,被一隻無形的大手任意揉搓。

    咔咔,骨骼爆響。

    汩汩,血液窮流。

    在人們驚駭的目光裏,革蜚一個仰頭——

    那奇醜的五官,變得更加醜陋,鼻子高高聳起,鼻孔不斷外擴,嘴脣外翻。頭上冒出兩個疙瘩,又自疙瘩中長出帶螺紋的彎角!

    他俯跪在地上的身形也在膨脹,直接崩碎了身上的儒衫,顯出一身筋肉緊實的白色的皮。他的雙手雙腳變成四隻牛蹄,支撐起巨大的身軀。臀後長出一條帶鱗的尾巴,如蛇潛游。

    他瞪大了牛眸,眼中滿是驚恐、不甘、恐懼。

    他只剩下這些痛苦的情緒,因爲他無能爲力,根本無法阻止身體的變化。

    隱相峯的革蜚,早已是徹頭徹尾的當世真人。

    可一尊得真的人,於此刻活生生地變成了一頭山海怪物,且並非燭九陰!

    這是何等恐怖的手段?

    “其狀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其名曰‘蜚’。行水則竭,行草則死,見則天下大疫。”——《山海異獸志》。

    革蜚化成了傳說中的災獸!

    革譽死前說,革蜚就是革氏的“蜚”。

    那是一種怨毒的描述,他一定想不到他會一語成讖。如今革蜚真個變成了“蜚”!

    災獸的‘禍’,和祥鳳的‘福’,在此刻相抵。街上的普通百姓,倒是沒有因此遭厄。

    但災獸這樣的存在,在一個地方待久了,必然殃及一方,赤地千里。

    還在皇宮裏商量新政的範無術,得到消息火速趕來。卻只看到一隻大手,將那正在變化中的蜚獸握在掌心。

    那憤恨的痛苦的掙扎的蜚,化作那麼小巧的一隻,在大手之中來回翻滾。

    就連絕望的咆哮、憤怒的掙扎,也顯得很是可愛。

    人生就是這樣的,你的痛苦於旁人根本無關痛癢,旁觀者只會當樂子看。

    範無術或許是有幾分憐意的,但也沒有來得及同情。在他看到那個印象深刻的高大背影時,他就聽到了那個十分雄渾的聲音——“當年我問你的問題,現在是否有答案了?”

    範無術張了張嘴。

    便又聽得那人道:“不必答我,答案在你心中。”

    只此一句,那人便握着掌心裏的蜚,消失在長街。

    只留下範無術立在原地,久久不言。

    當年的那個問題——“理國的‘理’,是什麼‘理’?”

    提問的這人……

    是昭王。

    平等國三大首領,聖公,神俠,昭王。

    分別代表“公”、“義”、“理”。

    此三字,是“平等”的基石。

    ……

    ……

    九凰出世,天下興波瀾。

    越國、理國、楚國、鉅城,明面的暗面的,無處不動。

    各方勢力,各家強者,各懷心思。

    淮國公府卻是十分安寧。

    姜望正在這裏喫晚飯。

    膳廳之中,唯淮國公左囂、玉韻長公主熊靜予、左光殊、屈舜華、姜望,五人而已。正兒八經的家宴。

    一劍定錢塘後,姜望徑直來了楚國。

    左爺爺親自去越國要人,他不想讓老人家久等。

    當然也沒忘了知會衛國公府一聲,告知鬥昭失陷在阿鼻鬼窟的事情——神罪已然整軍出發,宋菩提也一道金橋落兵墟,自尋不孝曾孫去了。

    “皇兄已經下定決心了。”熊靜予盛了一小碗湯,放到屈舜華面前,隨口道:“父親,這事您知道麼?”

    屈舜華捧着湯,甜甜地笑了,爲了不影響長輩說話,只用嘴型道:“謝謝娘。”

    左囂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一絲不苟地將飯粒嚥下了,才道:“楚國的問題,又不是起於今日。我怎會不知道呢?”

    楚國的問題所在,即是楚天子的決心所在。

    大凡有志於天下的君王,不可能看不到楚國的弊病。但多少年盤根錯節下來,那是太複雜的血肉糾纏,稍稍一碰,傷筋動骨。

    大楚立國幾近四千年,多少風流人物,都解不開這困局,因爲所有人都身在局中,骨肉相連。只能注視着愈見繁榮的楚國,極天下之華彩,也愈見畸形。

    “現在正是好時機。”左光殊說話了:“神霄在即,霸國不伐。南鬥殿已覆滅,越國也已經沒有威脅,不怕誰拿來做刀,凰唯真又成功歸來,舊事不縈——舅舅要推動改革,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時候了。”

    談起正事,屈舜華也變得嚴肅:“當初我本以爲沒了我和光殊的支持,楚煜之將舉步維艱,很快就待不下去。但他不僅在楚國活下來了,他和他的同義社還活得很頑強。那時我就知道,一定有人暗中支持,現在這個人已經很明顯——同義社最新喊出來的口號,說什麼

    ‘富可繼,貴不能傳。情可繼,權不能傳。’,本質無非是削弱世家。應該就是天子的意思,代表此次新政的核心,丟出來投石問路了。”

    左光殊垂着眼睛道:“舅舅以自己的名義去給凰唯真護道,態度已經很明確。楚國到了必須要變的時候,他爲此可以放下一切。”

    姜望一時有些坐立難安。此宴雖是家宴,但列座的都是楚國頂級權貴,言語中涉及楚國國政,頗多祕辛,他委實不便旁聽太多。

    左囂看了他一眼,將他從不太適應的‘局外’拉回‘局中’:“你剛從越國回來,覺得他們的新政怎麼樣?”

    姜望恭謹地放下筷子,搖了搖頭:“我沒有主持政務的經驗,對這些一竅不通。看誰的政策都覺得有道理,挑誰都能挑出刺。但真叫我說,我不知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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