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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9章 爾等瓜皮勿念我(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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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覺獨對靖天六友,應是一場足以載入史冊的戰鬥。畢竟一真對六真,世罕其聞。

    但因爲戰鬥發生的地點在長河,又恰逢龍宮宴召開、太虛會盟開始,九龍捧日永鎮山河璽鎮壓長河……

    這場驚天動地的大戰,開始和結束都侷限在長河之中,不曾驚擾世人。

    任是怎樣驚濤駭浪,最後也都平復爲清波……使水光如鏡照天穹。照得天穹閒雲幾朵,聚來又散去。

    長河萬里漾波紋,靖天六友幾乎人人掛彩。

    黃臉的老僧,仰躺在河面上。真人的血液,向四面八方洇染。

    河風靜靜地吹拂,戰鬥過程裏結成的濃霧被吹散,隱隱可以看得到前方的鎮橋——那是一種龐然而古老的偉大姿態。千萬年來什麼都不改變,但它們改變了長河。

    水中倒影像一幅流動的畫,靖天六友踏水而行,在黃臉老僧旁邊魚貫而過。

    “啊,沒有料想中那麼容易啊。”蒼參老道走在最前面,給出了自己的評價:“所有人都低估他了。”

    嚴肅的甘草表示認可:“苦覺……是很強的。”

    “嘶……”白朮捂住自己的右邊臉頰,拿出一支銅鏡,在那裏邊走邊照:“好像破相了。”

    “都怪你們不行,完全跟不上我。”陳皮皺着他的醜臉:“不然哪要這許多時間?”

    “得了吧!”白朮不屑一顧:“不要以爲你長得醜就可以瞎說話,剛纔要不是我援手得快,你就被打死了!”

    “你這是污衊!”陳皮的重點全不在此:“誰長得醜了?我這是奇人異相!”

    “咳咳咳!”女冠茯苓收起咳血的手帕,輕嘆一聲:“不知道那邊怎麼樣了,浪費這麼多時間,不會已經打完了吧?”

    “莊高羨是有實力的,應不至於如此不濟……”半夏走在最後,想到剛纔這一戰,語氣裏的堅定漸漸動搖了。

    他順手把正在下沉的黃臉老僧拎起來,殘破僧衣溼漉漉的貼在老僧身上,凸出嶙峋瘦骨——實在是枯瘦的一具身體,也不知先前的力量從何而來。

    水珠噠噠噠的滴落,間有幾分血色,但已經不多。血快流乾了……

    半夏將這真人殘軀提在手裏,最後看了一眼已經將血氣化開的長河,跟上了前面幾人的步伐。

    弒真的路線並不複雜,莊高羨無論怎樣左突右挪,最終目的都很明確,所以雖然很多痕跡都丟失,但追蹤起來並不困難。

    只是時間確實耽誤太久了,莊高羨已經成功逃回了莊國。

    一位正朔天子回到自己的國境,意味着什麼?

    在場的每位真人都很清楚。

    “可能我們真的來晚了。”白朮挑眉說道。

    甘草凝重地道:“不一定。從這一路的痕跡看,莊高羨自始至終都沒能擺脫追擊,他還能逃回莊國,或許這裏纔是姜望爲他選定的墓地。”

    “你未免也太重視他了,能把莊小兒逼到這個地步,已經超乎想象,還想——”陳皮平復了一下呼吸,回過氣來:“叫你們趕路不要這麼快,我擋在前面承受最多攻擊,不得照顧照顧我嗎?”

    蒼參長相最老,但最直接:“過去不就知道了。”

    茯苓擡手將他攔住:“還是要注意一些影響,不要做得太明顯。我先看看情況——”

    說罷瞳孔一轉,眸光已然恍惚。

    脫離了九龍捧日永鎮山河璽的鎮壓範圍,真人之眸,又能洞察天地了。

    “莊高羨的情況好像不太妙啊。”她喃喃地道。

    “你看到了什麼?”甘草問。

    六真之中,茯苓瞳術最強。所以其他人也並不自己去看。

    茯苓的語氣十分複雜,說不清是驚是疑:“他們現在掉進了現世縫隙,我也看不真切,但莊高羨的‘氣’……在急劇衰弱。”

    “你們在這裏等着,略作休養。”半夏頓了頓:“我先去看看情況。”

    現在六真裏,也就他的狀態最好,最能應對意外。

    啪!

    忽然有一隻枯瘦的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半夏沒有一驚一乍,只是低下頭來,看着用最後餘力抓住他的老僧,用眼神表示疑問。

    苦覺的氣息已經很微弱了,吐着血沫:“不要讓他……看到!”

    半夏略想了想:“好吧,如果你覺得有必要。”

    苦覺這才閉上眼睛,但那隻枯瘦的手,還緊緊抓着半夏的衣袖,彷彿這樣,就能再遲緩一點半夏的腳步。

    半透明的火焰,便從這只不肯鬆開的手掌開始,向整個道軀蔓延。

    嗒嗒嗒嗒……

    天空落下血雨。

    敲在了誰的心窗。

    ……

    ……

    苦覺的眼睛閉上了,他終於可以休息。

    姜望的眼睛睜開了,他還要面對這個世界。

    所謂命運的掠影,就這樣傳遞在眸光中。

    懸空寺方丈苦命大師,以絕世手段,讓他得以走進苦覺的命運,旁觀苦覺的最後時刻。看到那淹沒在長河,也本該沉沒在時光河流裏的故事。

    他從未如此近距離地感受苦覺,也從未……如此遙遠。

    四年前他走出生靈碑,天空漂浮的,竟是這場血雨。

    那個名爲半夏的道士,撐着油紙傘,從血雨中走來,是上國真人的姿態。

    那時候他還想,莫非是關乎莊高羨的天地之悲,從冥鄉落到外間?

    原來那天下了兩場雨。

    一場雨下在故事裏,一場雨下在回憶中。

    他姜望天下揚名啦,一場弒真之戰,足夠載入史冊。

    那黃臉的老僧以一敵六……無人知,無人知。

    只有一場寂寞的血雨。

    青煙繚繞,煙氣中對坐的兩人都有些隱約。

    懸空寺的方丈,是苦命的禪。

    三寶山的淨深,也似泥塑的像。

    方丈看到姜望的眼睛是幽深的,這一刻並不體現情緒,像是一個無底的黑洞,把所有的光線都吞下了。

    他想說些什麼,但還是沉默。

    “淨禮呢?”姜望的聲音有些暗啞。

    苦命道:“苦覺出事之後,苦病就去龍宮,把淨禮帶回了山門。他哭了幾天之後就開始衝擊洞真,想要獨自去報仇。我把他關起來了,不想他去送死——你要見他嗎?”

    “不用了。也不要告訴他我來過。”姜望慢慢說道:“讓他繼續閉關吧。他太天真。真人在這個世界上,仍然是渺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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