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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7章 初冬寒蟬鳴(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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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真人大踏步在風雪中。

    雪域好像是一場風雪編織的夢,雪永遠在,風也沒有安靜過。

    他在太虛角樓裏修煉了多少天,衛瑜就跟了多少天。

    所以他不必再問衛瑜是否還有什麼事情要做。

    衛瑜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

    而他也不打算再駐留。

    每一個完成任務的太虛行者,都會接收到蕭恕的遺念——那是姜望所擬化的、記憶裏蕭恕的聲音。

    只有一句話,他會問每一個人——“你是否還有改變世界的勇氣?”

    不需要回答。

    星路之法會平等地贈予每一個人,無論他是否思考。

    這個世界會不會被年輕人改變,是變得更好嗎?還是更糟?

    暫時還沒有答案。

    但雪國是時候做出改變了。

    能夠補完外樓之章的【星路之法】,是蕭恕留予人間的禮物,任何一個修行者,都不應該錯過。

    雪國如若繼續鎖國,便是主動落後於時代,是置雪國千千萬萬修行者的根本利益於不顧。

    太虛幻境本身是具備這樣的意義的,但沒有星路之法來得直觀,來得赤裸。

    就好比你說孩子要上學堂,要讀書纔有出路,可能不會有太多人理會。但你要是說來學堂就送雞蛋……馬上門檻就踏破。

    轉過這條街,便是雪寂城的主幹道。

    寬敞得能齊馳八馬的主幹道上,呂魁武立身在道中。

    此時的呂魁武,披重甲在身,黑色頭盔夾在左腋,右手拎着一罈邊緣猶帶封泥的老酒,正在仰頭痛飲。喉結鼓動,酒液汩汩,酒香四溢,酒糟鼻愈發通紅。

    霜風吹散濃霧。

    長街變得開闊。

    在他身後,是一排排披掛冰冷甲冑的戰士。並戈如林,人冷如冰。一直延伸到視野的盡頭。

    “姜真人!”他將這壇酒高舉:“飲否?!”

    酒氣騰爲白霧,頗見豪越。

    前些日子的謹慎、忐忑、畏縮,彷彿並不是他。

    但姜望還是那個姜望。

    “飲酒誤事。”姜望繼續往前走,如同閒步賞景:“呂將軍既有要務在身,還是少飲一些。”

    “這壇酒陪了我很多年。雪域艱苦,不喝些烈酒,難御天寒!”呂魁武將這壇酒放下來,垂在身側:“雪域美食,君不食。雪域美酒,君不飲。君至雪國,竟爲何來?”

    姜望獨面千軍,仰看天上雪,此身雖在城中,卻莫名顯得很遙遠:“當我是看客吧!我代表太虛閣,只要一個結果。”

    也未見如何動作,他便已走過呂魁武身側,穿過軍陣,徑往前走。

    千軍列陣只等閒。

    呂魁武戴上頭盔、將酒罈丟在地上,按刀在風雪中回望,只看到一襲孤冷的青衫,越出城門外。

    “將軍?”副將低問。

    直到視野中的青色已被雪色完全掩埋,呂魁武才擡起手甲。看着飄雪在鋼鐵上融化,輕聲道:“雪太輕了,落下來沒有分量。”

    副將道:“但是雪崩之時,會掩埋一切。”

    呂魁武的手,覆住胸甲,虔聲道:“感謝凜冬,賦荒原以詩情;感謝凜冬,予萬物以休眠……”

    長街上的軍陣,都開始誦唸:“感謝凜冬,潔白此世;感謝凜冬,與我同行……”

    呂魁武拔出軍刀:“就從這裏開始吧,已經過了好多年,我的骨頭都鏽了!”

    雪寂城在初冬的十月開始喧囂。

    長街有蟬鳴。

    ……

    ……

    樓外響起蟬鳴時,衛瑜已經做完了自己該做的事,也接受了被姜真人甩開的事實。

    在這座太虛角樓裏,他已經坐了三十一天。

    這是週而復始,沒有一天不相同的三十一天。

    雪寂城的人從不來打擾,姜真人也從不挪步,每時每刻都修煉。偶爾他會提問,姜真人基本都會回答,但解答完修行問題,又繼續修煉。

    衛瑜自問修行也算勤勉,但像這般沒日沒夜傀儡似的運行,也委實可怖了一些……

    他真的一度懷疑姜真人是滅情絕欲的,心中除了修煉沒有任何別的事情。

    現在好了,懷疑解除。姜真人還是記得任務的。

    但壞消息是——姜真人不帶自己玩了。

    刻苦的修煉結束了,此刻竟然已經開始懷念。

    衛瑜默默地取出長劍,他當然聽得懂蟬鳴。

    三九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時候,而蟬總鳴於夏日。

    世上只有一種鳴冬之蟬,是爲仙術·三九寒蟬。

    此術窮極生死之理,使人如夏蟬度三九,枯榮不蛻。凜冬仙宮又被稱爲“長壽宮”,便是依賴此等核心仙術。

    雪寂城不是正常的城市,呂魁武也不是這個年代的人。他並非活過很久,而是凍住了生機。乃寒蟬復蛻,舊人新醒。

    世人有所不知,秦國卻很清楚。

    在雪域,第一個真正繼承凜冬仙術、完整修復凜冬仙宮的人,並非霜仙君,而是雪國開國太祖洪君琰!

    兩千多年前的許秋辭,是洪君琰的隔代傳人。她手中的凜冬仙宮,也是繼承自雪國祕庫。

    而霜仙君的轉世身……

    蟬鳴……愈噪。

    “不要壞了太虛角樓,惹得姜真人回返啊,你們這些……凍肉!”

    衛瑜提劍攜鋒,在窗口一躍而下。

    ……

    ……

    姜真人在城外,把巨大的雪寂城放在身後。

    在某個瞬間他回望,冰天雪地裏的寂冷雄城,彷彿一座巨大的墳墓。

    當然,他注意的並不是這座城池。

    漫天飛雪飄在他身前,又被風吹散,隱隱散成一個人形。

    謝哀那張極美的臉,便在這個人的形狀裏變得具體,清晰而精緻的輪廓,晶瑩剔透,猶帶三分寒意。

    她一出現,便探手而來。

    姜望靜在雪中不動,手按長劍,而身後隱現一座古老閣樓的虛影!

    時空彷彿靜止。

    漫天風雪中,極美極哀的女子,與極靜極寧的男子,就這樣對視。

    女人在空中。

    男人在雪地。

女人身後是正在發生變化的城池,在大地生根。

    男人身後是彷彿亙古的閣樓,隱現於虛空。

    這是錯雜、對立,矛盾而靜止的一幅畫。

    女人纖冷的指尖,在男人的肩上輕輕撣過,拂去了一片雪,淡聲道:“你要找的真相,找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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