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之上,漫天鳳花燈。
天空是彩色,道術編織了夢境。
每年的這個時候,凌霄閣的弟子都會離開凌霄祕地,巡行雲國諸城,維護治安的同時,也是一種影響力的彰顯。
這個國家的日常治理,都是由雲國聯席議會來完成,各城各峯也都有供奉超凡修士。
雖然天下各大勢力都把雲國視爲凌霄閣的私有,但凌霄閣本身的確很少現身。處在商業大城,匯流天下,卻有一種避世隱居的感覺,可謂大隱隱於市——這也是維持中立的一種必要。
大凡那些喜歡在天下擴張影響力的,就不可能不與其它勢力產生摩擦,中立也就無從談起。
凌霄閣是雲國的核心,葉凌霄本人也算得上是愛憎分明,很有脾氣。
但凌霄閣幾乎從不干涉雲國的國策,它們之間存在一種奇特的共生模式,不同於天下任何一個國家或勢力。
譬如衆所周知葉凌霄和雍國前君韓殷很不對付,和莊國國相杜如晦早些年相熟,後來也很生分了。但云國從來沒有針對這兩個國家做些什麼,相反商路不絕。
哪怕是在莊雍國戰的關鍵時刻,韓殷身死的那一次,雲國也沒有任何小動作。
雲國中立到甚至不體現葉凌霄的意志。
當然,也沒誰會懷疑葉凌霄對這個國家的掌控力。
整個凌霄祕地,都在一種夢幻般的星彩下。葉青雨獨自坐在房間裏,細細地看過了萬妖之門後的情報,一字一字地看了三遍,最後輕輕放下來。
沒有嘆息,只是起身。
她總覺得姜望還活着,她知道姜望的五弟還在天獄世界的烏蒙城等待奇蹟發生,但是她不能同樣等在彼處。
雲國不能沒有葉凌霄坐鎮,而凌霄祕地裏,還有一個姜安安。
天獄世界裏的半個月,已是他們停駐的極限。
走出房間,踏上漫長的雲廊,找了一會,纔在那個可以最早看到日出的金霞臺上,看到了小安安的背影——
她穿着漂漂亮亮的新衣裳,小手撐着雲臺,腳丫子垂在雲霧中,眼睛看着遠處。
怎麼日落沒有多久,就已經在等日出。
蠢灰也不似平日歡脫,安靜地趴在她身邊。
兩個小不點兒,在這個大大的世界裏,相依而坐。
想起今天小王說,她帶着安安坐鳳花燈的時候,安安可開心了。
葉青雨忽然意識到,小安安也慢慢長大了,開始藏情緒了。
她有意地踏出了腳步聲,給小丫頭一點緩衝的時間。
聽到動靜的蠢灰扭過頭來,瞧見是葉青雨,便熱情地搖起了尾巴。還在原地打了個滾。起身之後,好像覺得自己表演了一個什麼絕技一樣,眼神驕傲,狗嘴咧出了哈喇子。
姜安安也回過頭來,乖乖地叫了聲姐姐。
“怎麼沒有跟大小王她們去玩?”葉青雨聲音溫柔:“安安今天不開心嗎?”
“我很開心呀!我哥哥又給我寫信啦!又送了禮物!好多禮物!”
姜安安說着,又趕緊扭回頭去,對着遠處,聲音也小了下來:“但他太忙啦,不能來看我。”
“這也沒辦法。”葉青雨在她旁邊坐下來,同她一樣,玉腿垂進雲海中:“你哥哥是舉世聞名的大英雄啦,今天打海族,明天打妖族,不能夠陪你,是爲了讓更多的人可以團聚。但我相信,他肯定也是很想你,很想很想伱的。”
蠢灰輕輕地嗷了一聲,好像是在表示同意。
兩人一狗就這樣靜靜地坐了一陣。
雲海星空都無垠。
也無言。
很長一段時間後,姜安安又問:“姐姐,我哥給你寫信沒有?”
葉青雨抿了抿脣,摸着她的頭髮:“也寫了的。”
姜安安歪着頭,栽到了她懷裏:“有沒有提到我呀?”
“他說你是世上最乖的妹妹……”
……
……
覆蓋天息荒原、紫蕪丘陵、神香花海這三大區域的金陽臺無限制武鬥會,轟轟烈烈地展開了。
具體到區域內的每一座妖族大城,都有初步的較選。
比如摩雲城,就會通過全城大比,決出年輕一輩戰力最強的十個人,最後代表摩雲城,參與天息荒原的大比。
最後纔是彙總三區天驕的金陽臺大比。
雖則一直信誓旦旦說要摘魁,但憑藉柴阿四現在妖兵級的實力,肯定是遠遠不夠的。少說也得自妖徵中闡發神通,獲得相當於神通內府的妖將級實力,再加上偉大古神的指點,纔有可能進個摩雲城前二十什麼的。
好在賽程很長,柴阿四還有相當多的時間來進步。
覆蓋全城的九個巨大演武臺,早在幾天前就已經清場,直到今天才放開。
妖族武風甚隆,私鬥者衆,演武臺是最常見的建築。
獨是這九個最大演武臺,從築造材料到銘刻法陣,都是下了血本的,在平日裏也會出租使用,特殊時間則專用於各種賽事的舉辦。
此刻,最靠近花街的一座演武臺,來了浩浩蕩蕩一大羣黑衣小妖。一個個凶神惡煞,瞪了這個瞪那個。
叫一衆觀戰的妖怪敢怒不敢言。
畢竟這裏離花街很近,而這羣黑衣小妖衆星拱月般圍着的,正是花果會近來風頭最勁的香主——疾風殺劍柴阿四。
“這是誰,這麼囂張?”不遠處的酒樓高層,有一位面容陰鷙的年輕妖怪,舉着酒樽飲到一半,如是問道。
他的左半邊臉,覆蓋着黑色的邪異妖紋。那紋路扭曲,細看之下,似在蠕動一般。
如此顯眼的不凡妖徵,也說明了他的身份——摩雲犬家的犬熙華。
他是犬熙載的堂弟,犬熙載失蹤於十萬大山後,他就是呼聲最高的犬家家主繼承人。這一次參與金陽臺武鬥會,也是爲了給自己正名,掃掉所有質疑的聲音。讓那些妖怪都知道,就算犬熙載還在,他也本該抓穩繼承權。
這處酒樓的這個位置,乃是最好的觀戰處。他犬熙華當然用不着在意海選,今次主要還是爲了宴飲,順帶拿這些弱者的互毆當做下酒菜。
此刻坐在犬熙華對面與他對飲的,則是一個生就複眼的英俊妖族。
聞言只是淡淡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哦,猿家的狗。”
犬熙華皺了皺眉,總感覺這話不是很對味。
說起來豬啊狗啊什麼的,本來都是妖名。
有些獸類本來也生就部分似於妖徵的外形,這也再正常不過,同一個世界的造物,總是不同又相似。這恰恰說明,妖和獸都是天造地成,順乎天理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