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石門推開的聲響,像是一座巨山在移動。
從這個架勢來看,這兩扇石門,怕不是重逾萬鈞。
“十萬斤。”左光殊注意到了姜望的表情,在一旁解說道:“這兩扇石門,重十萬斤。”
“此地有這位前輩坐鎮,哪裏需要這麼重的門?”姜望帶着一種討好朋友家長輩的語氣說道。
塔樓上的“疤叔”並不言語,也面無表情。
左光殊卻是一把拉着他,低頭趕緊往裏走。
悄悄傳音道:“你可快別說了!”
“怎麼了?”姜望一個不留神,被拉得踉踉蹌蹌,傳音回去還很不服氣:“爲兄這不是在跟你家裏的強者拉關係麼?免得有人說你姜大哥不懂禮數。楚國的禮節我很清楚的!讀過書!《史刀鑿海》,聽說過嗎?那麼厚、那麼長一套!”
左光殊一臉丟死人了的表情,悶頭往裏走。
石門之後的建築,倒是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複雜。
兩個人走進了石門之後,首先印入視線的,是一條以石磚鋪就的、長長的甬道。
石磚上刻着姜望看不懂的陣紋。
但陣紋延伸之間,很見美感。
楚國人對美麗事物的追求,簡直是刻在骨髓裏的。就連陣紋風格都很華麗。
甬道兩側,十分對稱地以半透明的晶門封着很多個房間,也不知其間都有些什麼。
身後的石門緩緩關上。
左光殊才解釋道:“這不是禮節不禮節的問題。問題的關鍵在於,疤叔不是在這裏坐鎮,而是被關在這裏受罰的……你這麼瞎套近乎,不是指着鼻子罵人麼?”
原是如此……
夸人家很適合鎮守,跟詛咒人家多蹲幾年監獄沒什麼兩樣。
難怪那個“疤叔”表情都不給一個。
姜望已然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但感覺被小弟鄙視了,心裏仍然很不是滋味,嘟囔道:“你又不早說。”
左光殊被噎了一下,終究沒有把心裏那句“我也沒有想到你話這麼多”說出口,只火速進入正題道:“我們還是聊聊山海境的事情吧!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們首先要適應山海境裏的環境,才能保證自己在山海境裏擁有完整的戰力……”
“那裏的環境很惡劣?”姜望問。
“那裏與現世環境截然不同。”左光殊道:“我家仿照山海境裏的環境,專門煉製了這個地方。”
他看着甬道前方,語帶餘悸:“而這個地方的名字,叫‘山海煉獄’。”
“煉獄?”姜望有些驚訝。
左光殊道:“我認爲名字很恰當。在你眼前的每一個房間,都是一座人間煉獄。”
眼前這少年確認了接下來幾天修煉的艱苦,姜望反倒笑了笑:“早知道要受這份罪,興許我半路就跑了。”
左光殊瞪了他一眼。
“其實到現在我也不太理解。”姜望又忍不住問道:“這個山海境,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左光殊認真地想了想,似是在思考,怎樣才能跟姜望解釋清楚。
然後才道:“山海境是介於虛實之間的一個地方,是凰唯真無中生有,親手創造的一個世界。它也許只是一場遊戲,也許隱藏着驚天的祕密。從那裏出來的人,都在描述它的瑰奇,但從來沒有人可以說得清楚。
幾乎所有人都說,自己描述的只是萬一。而我們拼湊所有人的說法,也的確得不出一張完整的圖卷。
它比所有經歷者所見的一切更繁複、更浩大,它也因此有着更超脫於想象的可能。
我只能說,我無法準確跟你介紹,因爲我也沒有進去過。
而我們現在所擁有的情報,或許只是豹之一斑,秋之一葉。我不能告訴你,豹子就是一個斑,秋天就是一片葉。”
“我越發感興趣了。”姜望轉頭看向面前的甬道,只有好奇,而無畏懼:“那就讓我們先從這山海煉獄開始吧!”
讓須彌山照悟禪師一見而返的凰唯真,創造了演法閣、使得楚國術法甲天下的凰唯真,在楚地號稱“三千年來最風流”的凰唯真……
他留下來的山海境,到底是怎樣的一幅奇觀?
左光殊描述它的時候,竟然用了“世界”這樣的詞彙。
姜望真的滿心期待。
古之先賢如明月,常叫後人仰首。
修行者追古溯今,要成就偉大,當然要開闢未來。但在此之前,至少也要看到前人已經領略的風景。
撥開歷史迷霧,探訪沉寂在時光裏的傳說,這亦是修行者的浪漫。
“如果要提前瞭解山海境,我們已經在最恰當的地方。”
左光殊在甬道中往前走,伸手拍了拍左手邊第一個房間的晶門。
“姜兄,你與重玄家的公子是好友,想必對重玄之力並不陌生?”
姜望笑了笑:“當然不敢陌生。”
他以重玄遵爲對手,怎麼可能不去熟悉重玄之力。
只可惜重玄勝並未摘下重玄神通,僅憑重玄祕法的操縱,再怎麼出神入化,終究與神通有着本質的差距。
他雖然已經完全熟悉了重玄勝的重玄祕法,卻也不能打包票說自己一定能面對重玄之力。
左光殊卻沒有想那麼多,只是繼續介紹道:“重玄之力,可分陰陽。亦是清氣上浮之力,亦濁氣下沉之力。我們在現世之中,也時刻被重玄之力所影響着。但大都趨於一種常態,不增不減,早就被我們的身體所習慣……”
姜望有些喫驚:“想不到你們左氏對重玄之力也有研究。”
左光殊瞥了他一眼:“天下間掌控重玄祕法者,當以齊國重玄氏爲最,那是流淌在他們血液裏的本能,旁人萬萬比不上……但也不是說別人就全都不研究重玄之力了。”
“山海境和重玄之力的關係是?”
“我們現實所感受到的重玄之力,與在山海境中所感受到的層次完全不同。在那個地方,便似時刻有人對你施以重玄祕術,叫你不斷下沉。我們需要承受的,是相對於現世,數以百倍計的重玄之力。”
左手邊第一個房間的晶門,隨着左光殊的輕拍,變得完全透明起來。
站在甬道中,從透明的晶門往裏看,晶門之後極爲空闊。
並不是姜望所想象的那種演武室之類的地方。
相反的是,晶門之後儼然是一片開放的地域。
依稀是某處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