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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衆妙之門(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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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說在商言商。”戲命在走之前,頓步道:“我還是想問你,你這樣生活,不覺得累嗎?”

    “累?”

    “你就像我們墨門製造的傀儡,好像天生被規定了會不斷地修行,只能不斷地修行。”戲命道:“努力的人我見過很多,但是沒見過像你這樣,一丁點空隙都不留給自己的。生命中難道只有修行這一件事?”

    姜望道:“隨着年齡的增長,我越來越發現,付出就能得到收穫的事情,並不多。修行讓我覺得很滿足,由此獲得的力量,可以給予我更多的自由。”

    “你指的自由是什麼?”戲命問。

    姜望反問道:“你有沒有無能爲力的時刻呢?”

    戲命想了想:“有過吧。”

    姜望說道:“可以不再面對那種時刻,就是我想要的自由。”

    戲命聲音很輕:“沒有人可以避免的。”

    “但我如果再努力一些,那些時刻或許就可以減少一些。”姜望道:“就像失蹤的祝唯我,就像被你們抓走的凰今默。那也應該是我努力修行的理由之一,不是麼?”

    戲命淡淡地呼出一口氣:“那你確實是需要努力的。”

    姜望的確需要多勉力。

    別說現在的姜望,就算是還沒有離開齊國的那個武安侯,也不可能從鉅城把人帶走。

    甚至也別說什麼未來的大齊軍神,就算是真正的現在的大齊軍神姜夢熊開口,墨家也不可能交出這個人來。

    這是一件幾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墨家之所以到現在還保證凰今默的安全,沒有讓她喫太多苦頭,完全只因爲那個有可能自幻想中歸來的凰唯真。

    姜望?祝唯我?

    從來不在墨家的考慮範圍裏。

    至少在這件事情上,墨家還不需要考慮他們。

    戲命走了,而姜望什麼都沒有再說,只是如往常一般,靜默地繼續修行。

    他可以講一些大道理,說一些“任何人做錯事都要負責任”之類的話。

    他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抨擊墨家行事之恣意、姿態之傲慢。

    他也可以放一些狠話,說等到有朝一日,拿出證據證明墨驚羽的死和凰今默、祝唯我無關,一定要讓天下人知道墨家做錯了事情。

    但是有什麼意義呢?

    不能行至,不必言達。

    他繼續搬運道元,拆解道術,溫養他的劍。

    而戲命也在走自己的路。

    千機樓在天下任何一個地方都不愁生意,這得益於鉅城舉世無雙的機關術。

    如其它顯學一般,墨家子弟也遍佈天下,仕於諸國。列國工院不乏專研之士,大匠名工。但鉅城始終代表機關術傀儡術的最高成就,始終是墨家門徒的最高聖地。

    在錢晉華時代崛起的千機樓,分樓遍及五域諸國。賣的都是“人無我有,人有我優”的東西,因此千機樓的經營重點從來不是客源,而是如何與當地政權處理好關係。

    戲命當然不是順路來的白玉京酒樓,白玉京酒樓就是他此行最大的目的。

    只要是戲相宜喜歡的東西,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都想摘給她。

    無論用什麼法子。

    當然,要在正當的、合理的框架下。

    戲相宜如果想要強搶,當初在不贖城外碰到姜望的時候就已經搶了。面對洞真級傀儡明鬼,彼時的姜望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規則非常重要,規則是這個世界得以平穩運行的關鍵。

    現在戲命離開酒樓,乃至於離開星月原,自往象國萬和廟去。那裏這幾天在召開一場文會,由莊國使臣、也即新安八俊第一的林正仁主持。鉅城出身的他,對此很有興趣,所謂文章千古事,頗費思量!

    ……

    “文會什麼的,最有意思了。一羣不懂得欣賞的人,坐在一起互相欣賞。無論男女老少,朽味兒灌着鼻孔來。我喜歡看他們披着五顏六色的人皮,說些不着邊際的話,卻一個個自命清高,自覺不凡。我喜歡這種赤裸的虛僞……來,小禮。”

    林正仁坐在高臺之上,沉默地輕言心聲,將手裏的茶盞,輕輕往下傾斜——

    一團沒有具體形狀的水球,驀地張開青白色的嘴脣,將傾落的茶水盡數吞嚥。

    旁邊象國的禮官投來奇怪的眼神。

    林正仁體貼地解釋道:“我的寵物,他最喜歡這種文氣氤氳的場合了。”

    象國禮官勉強地笑了笑:“大使待寵物這般好,真是有善心。”

    若不是有玉京山點頭,莊國這趟出使,能有多少國家應和,尚是兩說。畢竟莊國說是中興,影響力還沒有超出西境去。

    但同在道屬國,對林正仁之名卻是早聞的。

    號稱端方君子,與人爲善,名聲極好。

    什麼以正氣馭鬼,叫百鬼日行……也被傳爲馭邪爲正的佳話。

    道家敕鬼之術早有,能爲此術,不受邪侵者,往往一身正氣。但正到林正仁這麼正派的,還確實比較少見。

    不過,大白天的帶個鬼當寵物,怎麼感覺那麼邪乎呢!?

    “哪談得上什麼善心,我林正仁只是個凡夫俗子,做人做事莫欺心便是……”林正仁說着,忽地撫掌高贊:“好!這篇文章讀得好,讀來如飲烈酒,不知是哪位俊才所作?”

    官員交誼、主持文會、道術交流,他做來井井有條。

    誰又能知曉,風輕雲淡如他,其實揹負了多麼大的壓力呢?

    世人都以爲,代表國家出使,是偌大榮譽。

    他林正仁代表莊國第一次出得西境,滿天下的外交。不折國節,昭彰國威,儼然在國內被吹噓成了千年一遇的國家驕才,是板上釘釘的副相之選,未來的大莊國相——唯他自知,此行風險之大。姓杜的越是以輿聲捧他,姜望殺他的代價越大,他越無幸理。

    其實無論姜望還是莊高羨,都沒有放過他的理由。

    他也很難想明白,爲何自己如此謹慎,如此聰明,卻總是陷在如此糟糕的處境裏,每一步都走得這樣艱難。

    城道院第一,國道院第一,黃河之會正賽天驕……明明是一步步走出來的步步登高的路線,怎麼突然間就性命難保了呢?

    他無法逃跑,也不能在明面上反抗,還得裝成躊躇滿志、興高采烈的樣子,爲莊國鞠躬盡瘁,積極地去夠那一根吊在身前的、本來永遠喫不到的蘿蔔,等待這場註定的死局,演至尾聲。

    但他找到了唯一的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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