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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日月幾變,人海幾疊(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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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名鼎鼎的歲月劍閣,竟然只是一座尋常草廬。

    茅草搭就,瞧來並無特別。

    但獨立於孤峯絕巔,貫穿了歷史上無盡的風雨。

    劍閣閣主司玉安,也只是一個平靜地坐在崖邊青石上,氣息尋常的中年男人。

    一身寬袍大袖,難見身量如何。坐姿隨意,也不見如何驚天動地的氣場。

    當然他的容貌是極好的,瘦峯削神,兩縷鬢髮垂落側臉,翩翩如飛,年輕時候想必也是一個難得的美男子。

    寧霜容把姜望引到山頂,便自行離開了。

    棧道悠悠綠衣遠,隱在雲中霧中。

    姜望走到近前,認真行禮:“齊武安侯姜望,拜見司真君。”

    崖邊的這塊大青石光華如鏡,盤膝而坐的劍閣閣主身後,是雲海萬里。

    司玉安看着那座簡簡單單的草廬,悵然道:“三萬年前,本閣創派祖師便於此結廬而居,求劍問道。數萬載風風雨雨,真不知日月幾變,人海幾迭。今日我仍然坐在這裏,草廬依舊。不知三萬年前的祖師,是否與我心懷同憂?”

    “真君心事,豈是小子能懂?”姜望道:“但想來無論怎麼日移月轉,山遷水變,人活在這世上,總有一些事情不會改變。”

    司玉安轉回頭來,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方纔你在衆生劍闕質詢本座,可不是這個語氣。”

    姜望道:“剛纔人多,我年紀小,好面子……”

    司玉安哈哈大笑起來:“你平時就是這麼哄姜述的?”

    姜望不接這個話茬,拱了拱手,也就認真回道:“姜望非無禮之人,只是我與向前乃生死之交。見其無端受辱,一時難以自制。”

    說完了,他又補充道:“再加上這次來劍閣有人撐腰……小子因此膽壯了些。”

    “倒是實在!”司玉安笑了一聲,便斂容道:“既然說阮泅給你撐腰,那伱也不妨與本座說說看,阮泅命你此行,究竟所爲何事?”

    姜望本以爲此行目的不必明言,因爲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但既然司玉安這麼問了,他還是需要好生回答。

    略想了想,纔開口道:“先前南疆官考,平等國首領昭王領護道人趙子、錢醜、褚戌,大鬧虎臺,意奪司玄地宮之事,司真君知否?”

    司玉安面色無波:“略有耳聞。”

    姜望斟酌着措辭道:“阮監正認爲,錦安府一府突出,孤懸於治外,周邊奉隸、會洺、紹康、宛興,四府皆露心腹,實在不利於護境保民。司玄地宮既已成他人眼中肥肉,爲了避免平等國捲土重來,禍亂南疆,我齊國不得不多做準備。”

    這當然是屁話。

    但至少是一個能夠拿得到檯面上來說的理由。

    不然你要直說阮泅認爲有劍閣支持的梁國,不配佔有錦安府,司玉安不當場給姜望一飛腳纔怪。

    司玉安聽姜望說完理由,平靜地道:“阮泅的擔憂很有道理。不過劍閣從無國土需求,錦安事非是劍閣事。本座只能說,劍閣弟子不會出現在錦安府。”

    姜望趕緊行禮,將這話落實下來:“如此便已足夠,我謹代表南夏總督府,多謝閣主體諒!”

    司玉安又道:“你可知阮泅之名,泅字何解?”

    姜望遲疑道:“我與阮監正其實並不相熟,也是爲公事,這次纔有交流。”

    “別緊張,本座就算對阮泅不滿,也不會累及於你。再者說,對於阮泅,本座也沒什麼可不滿的。”司玉安笑了笑,又問道:“阮泅有一個女兒,你可熟悉?”

    姜望不知他想說什麼,搖頭道:“只是聽聞,未曾見過。”

    司玉安道:“阮泅的女兒,單名一個‘舟’字。阮泅在星佔一道有大成就,以身泅渡苦海,便是‘泅’字之解。其人自己如此,卻寄望他的女兒往後能夠以舟渡之。由此可見,天下父母憐子女,都是一般心思。”

    姜望也是第一次知曉,阮泅阮舟父女的名字,原是這等意思,阮監正確實愛女情深。只是他不明白,司玉安爲什麼突然跟他說這些。

    腦子裏陰謀亂轉。

    難道司玉安還要以阮舟來威脅阮泅不成?

    也不對,阮舟身在臨淄觀星樓,哪會有安全問題?

    他在這邊亂七八糟地想着。

    司玉安又說道:“景霄這孩子,我是看着他長大的。他不是一個品德很完美的人,但也不是一個很壞的人。他之所以針對那個叫向前的孩子,是因爲向前的師父向鳳岐,曾經來我劍閣挑戰,斬斷了他師父屠岸離的左臂。他這個做徒弟的,想替他師父出氣,便如同你想替你的朋友出氣一般。有些時候難言對錯,對錯只看你站在哪裏。你以爲然否?”

    且不說向鳳岐與屠岸離是公平論劍,各人自擔後果,實在不該有什麼“出氣”一說。退一步講,司空景霄就算想替他師父出一口惡氣,也應該堂堂正正等向前成就神臨,再拔劍挑戰。而不是以神臨壓內府,吊着向前來折辱。

    姜望本打算這麼說。

    但最後還是道:“是這個道理。”

    司空景霄夠強,所以他纔可以不講道理。

    姜望夠強,所以他能夠幫向前講道理。

    這樣講下來的道理,實在沒什麼道理。

    反倒是司玉安說的,纔是本質。

    這世間之事,關乎於對錯,很多時候只取決於你站在哪裏。

    那麼,有沒有一種對錯,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

    姜望心中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思考。

    他當然無法現在就得出答案。

    司玉安又道:“景霄不能夠以神臨欺內府,所以耍了小聰明,故意激怒向前,再動手把他吊起來。這一次他故技重施,又來激怒你,反被你教訓,也算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不過此事屠岸離並不知情。他堂堂當世真人,是劍閣五大劍主之首,不會理會衆生劍闕的瑣事。也是今次你來拜山,又牽扯到與景霄的決鬥,他纔會加以關注。”

    “你與景霄的勝負,自是你們自己的事情。斷手斷腳,景霄都須承擔。但是你非要打到景霄跪地不可,斷他傲骨,屠岸離這個做師父的,自然心疼徒弟,對你沒有好臉,其實本心並無恃強之意。本閣承認無心劍主做得不對,有失公允。但屠岸離之愛徒,如阮泅之愛女,亦是天下父母之心,此類難絕也。”

    他瞧着姜望:“你以爲然否?”

    聊阮舟繞了這麼一大圈,原來是爲了說這個!

    姜望心中恍然的同時,也有一些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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