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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垂釣空山(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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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篤侯曹皆不可獨鎮夏地,自是具有相當的理由。

    一則以其兵事之能、衍道之修爲,易使楚國戒備,曹皆鎮夏,四鄰難安。二則以其人一戰滅夏的巨大威望,總鎮此地,很容易割據立國。

    《遊生筆談》裏說,“玉不可置於易碎之地,名豈可輕授執器之人!”

    已經講透了箇中道理。

    這無關於曹皆是否忠誠,齊天子對他是否信任。

    而是任何一個帝王都應該避免這樣的問題,避免給予臣子不該有的空間。

    總督夏地的不是重玄褚良,不是李正言,不是陳澤青,亦同此理。

    姜望作爲伐夏戰爭裏的大功臣,在夏地威望極著的存在,其實也不例外,哪怕他現在的修爲更不具備威脅性。

    蘇觀瀛說她備茗相候,當然是此間主人姿態,但言語之間,又把姜望歸於南疆,劃爲自己人。這當中的火候,拿捏得恰到好處。

    姜望只答一句“身不由己”,我什麼都聽天子的,也算是有分寸的回答。

    雙方便通過這兩句寒暄,建立了初步的共識,對彼此也有了一點傳言之外的認知。

    天子強令姜望背書,而且背的是《史刀鑿海》,恰是因爲光陰荏苒,歲月滔滔,人間數千年,並無新鮮事。今時今日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可以在歷史上得到映照。

    讀史可以明智。

    雙方進得總督府,兩相對坐正廳,倒是未分什麼主次。

    蘇觀瀛含笑道:“武安侯選在這個時候過來,正是用行動支援我南疆建設啊。”

    這會她的姿態便又親切了一些。

    “姜某一介武夫,只會擺弄拳腳,哪知什麼國家建設。”姜望苦笑道:“不瞞蘇督,臨淄太過喧囂,我只是找個地方安靜修煉罷了。”

    “武安侯以武功封侯,想不到竟是個好靜之人。”

    “我只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罷了。”

    “莫不是萬鈞紫金梁?”蘇觀瀛面有笑意:“本督看這泱泱大齊,年輕一輩裏,也沒人比你更重。”

    “可別這麼說。”姜望連連擺手:“博望侯世孫,就重過我許多!”

    玩笑間自有態度。

    蘇觀瀛見他如此不肯任事,沉吟片刻後道:“其實在你過來之前,這裏正在召開督部會議。我想武安侯未見得喜歡熱鬧,便沒有讓他們過來見禮。”

    姜望連忙起身:“怎敢誤總督正事?您請繼續。今日得見總督,已是天幸,我便先行告辭。”

    蘇觀瀛擡手示意他坐定:“該聊的聊得也差不多了,是正好同武安侯說一說。”

    她慢慢地喝了一口茶:“彼時南疆初定,處處缺人。本督初建總督府,爲免民心逆反,也不便調太多齊人來治,只好先用着故夏舊吏。但名分難應,易起復夏之心,終非長久,只可是暫代。”

    姜望聽着便覺麻煩,正想着找個什麼由頭避讓。

    但蘇觀瀛話說得極快,不等他想好話茬,就已經開門見山:“如今局勢基本穩定,南疆百廢俱興。山河易鼎,舊事當革。我已上奏天子,即日召開夏地大考,重定名位,統一職祿……武安侯既然恰逢此會,不如來當個主考官如何?”

    姜望立即拒絕:“姜某自己都很懵懂,不通政事,哪裏有資格當這個主考官?南疆幅員萬里,官考絕非小事,關乎億萬百姓福祉,應使德高望重者主考,我不敢誤人子弟。”

    “德高莫如身鎮禍水,望重莫如拯救萬民。”蘇觀瀛看着他:“在這南疆,我大齊所有官員裏,只有你武安侯最是德高望重!伱不來當,誰可當之?”

    姜望苦着臉道:“旁人不知,蘇督豈會不知?什麼身鎮禍水、拯救萬民,不過是我饒天之幸,欺得大名。篤侯用兵如神、算無遺策,其實早有準備。便是沒有我在,禍水也落不下江陰平原。您拿這個說事,是在笑話我呢!”

    “且不說篤侯省下一張底牌在戰略層面的意義。對於南疆百姓來說,身鎮禍水者,武安侯姜望也。這是既定的事實,也是他們認可的真相。至於其它,並不重要。共識已經形成,你在南疆的威望無人能及。”蘇觀瀛道:“還是說,武安侯身在其位,卻不願承其責?”

    這人真是厲害。

    在今日之前,姜望只對蘇觀瀛的履歷有個大概的瞭解。

    蘇家曾經也算高門,不過自她爺爺那一輩就已經衰落。她父親更是戰死海疆,就此大廈傾塌。

    蘇觀瀛自小養尊處優,很受呵護,可謂十指不沾陽春水。長於女紅,性喜栽花,好詩,好詞,好美玉。

    她的父親戰死之後,一切就變了。

    良辰美景,皆成奈何。

    她放下花剪針線,提起舊甲戰刀,從那以後長駐海外。

    自謂“二十歲之前,不識人心。二十歲之後,識遍人心。”

    二十五歲那年,在決明島反擊戰裏一戰成名。

    後來歷任吏部大夫、靜海郡郡守、萬妖之門後平陸城城主……

    在每一任上都有亮眼的實績。

    四十三歲那年,再赴迷界,手刃海族真王,方報了父仇。

    她雖然走的是官道,但她是成就當世真人之後,才當上的朝議大夫,而不是當上朝議大夫之後,再成的真人。

    雖然這兩者在戰力表現上沒有太大差距,而且她也一樣要受官道約束。但這足以證明,無論政務還是修行本身,她都具備驚才絕豔的天賦。

    而今日之後,蘇觀瀛這個人便在姜望這裏,從一份漂亮的履歷,變成一個真實的人。

    一個面容柔婉,實質上意志堅定,且極能貫徹自身意志,達成既定目標的人。

    於官道而言,政綱即道途,政務即修行,政治資源,即是修行資糧。

    南夏初定,誰能不動心思?

    齊國朝議大夫有九位,兵事堂統帥有九位,在加上未能補入兩正堂、卻仍然有着巨大影響裏和才能的人物,如東華學士李正書等,有資格角逐的超過雙十之數。

    最後總督南夏、把握這份巨大政治資源的,卻是蘇觀瀛。

    面對這樣的人物,你拿什麼抗拒?

    姜望有些頭疼,但也只能問道:“不知這南疆官考,都考些什麼?”

    蘇觀瀛滿意地道:“文考武考並行,文考策論,武考修行。除非有某一科特別優秀,不然都要文武皆過,纔算是過。‘評優定品,裁撤庸冗’,這八個字,就是這次官考的核心。”

    “策論我一竅不通,修行上我還可以略解一二,不然我就負責武考吧。”姜望情知推脫不過,便主動選了一門,自己砍了一半的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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