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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此爲“義”否(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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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稷下學宮真的是個散漫隨意的地方,倒不是說這裏的人不努力,恰恰相反,教習們授課都很用心,學員們一個個也非常認真。

    所謂散漫隨意,是一種由內而外的輕鬆感。

    課時每個人都很努力,課前課後又都嘻嘻哈哈。

    也不知是不是太封閉的原因,外界的壓力很難傳進來。這裏的人遠不似臨淄城裏的人那般,總是行色匆匆,好像做什麼都怕晚了時間。

    離開桂臺之後,姜望緊接着去上的,便是釋家的課。

    這位教習主講的是《法華經》,兼以一套佛門大手印的分析……講得倒是不算差,不過全程一臉苦色。

    在齊國修佛,很難不苦。

    聽課的加上姜望,一共只有三個人。

    另外兩個都是學宮自小培養的人才,一男一女,坐在角落。

    對貿然闖進來的姜望沒什麼好臉。

    姜望也不理會,自顧聽完了課,還頻頻與教習展開討論。

    這讓俗名爲嚴禪意的學宮教習很激動,大約是自說自話了太久,下課了還捨不得走,一直問姜望明天來不來,後天來不來,話裏話外暗示有更厲害的佛法傳授……

    那一男一女全程就在角落裏眉來眼去,沒有半點心思在課業上。

    姜望很懷疑,等他們開始服役的時候,能不能達到學宮的要求。

    齊廷花精力花資源養他們,可不是白養。

    屆時術院、馭獸坊之類的地方進不去,就只好去礦區或者兇獸巢穴服苦役,又或去迷界、萬妖之門一類的地方填充人數……

    當然這亦不是姜望需要操心的,各人有各人的選擇。

    稷下學宮裏氣氛自由,但其實課業也很緊。

    每堂課約莫兩個時辰,基本上從天亮學到天黑,也就三堂課的時間。

    當然,從寅時一直到酉時,學宮都是始終有教習在授課的,且同一時間不止一位教習授課。

    要上什麼課,上幾堂課,都是學生自己選擇。

    但是再努力的人,一天也最多隻能上滿四堂課。

    戌時、亥時、子時、丑時,這四個時辰,就是留給學員自行修煉或休息的時間。

    今日寅時到卯時之間,沒有姜望想學的課,故他是自己修行到卯時纔出門。

    繼道學課、佛學課之後,他今天的第三堂課,選的是儒學。

    授課的正是那位魯相卿。

    姜望在佛學課上被嚴禪意拉着聊了太久,以至於誤了開課時間。

    哪怕是以平步青雲仙術一路疾趕,來到上課的“正大光明院”時,也遲到了半刻鐘。

    他很久沒有這種遲到的緊張感了!

    當初在城道院的時候,每天還得照顧安安喫飯穿衣、送安安去私塾,都幾乎從未遲到過。

    唯一的一次誤課,是在安安還沒到楓林城之前。有一回姜望被杜野虎攛掇着一起灌趙汝成,淩河半路出來擋酒,方鵬舉也來幫老大哥的忙,結果五個人都喝醉了……一起誤了課,在課室外並排罰站,被蕭鐵面好一頓教訓。

    尤其是此刻……魯相卿正在嚴厲地教訓學生,這畫面太有故時陰影。

    “吳周啊吳周,你知什麼是義、什麼是利?多大年紀,就敢說義利之辯,就敢說你洞察了人性?高高在上太久,不知柴米油鹽爲何物。你真該去田壟間看一看,去獸巢裏住幾天,看看有些人是怎麼生活的!”

    姜望無辜地站在院門口,正想着是悄悄溜進去好,還是等魯相卿訓完,打個招呼先。

    魯相卿大聲地訓斥着,憤怒的餘光一掃過來,落在昨日接到的武安侯身上,頓時就緩和了:“來了?自己找個地方坐。”

    院裏的學生很多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扭頭回望,想着是不是哪位皇子皇女來了,怎得魯老魔如此寬待——齊室皇子都是在稷下學宮裏上過課的。

    當然見得姜望之後,也都沒什麼可說。

    大齊帝國最年輕的軍功侯,地位比之皇子也並不會差了!

    正大光明院裏,擺放的是一張張書案,學員全都正襟危坐,書桌上鋪開來文房四寶。

    擺在最前方的講臺,則明顯高出一截來。

    在儒家的理念裏,師生關係是非常重要的倫理關係,等級也極嚴格。

    相較於道學課的人滿爲患,佛學課的稀稀落落,儒學課這裏就正常得多,很見中庸,連姜望自己,一共不到二十人。

    認識的人有謝寶樹、鮑仲清、文連牧、林羨、顧焉。

    一見姜望,林羨便默不作聲地把旁邊位置的椅子拉開——礙於魯老魔的脾氣,他是不敢吆喝的。來上幾次課,就目睹了幾次打手心,委實可怖。

    姜望雙掌合十,做出抱歉的姿態,一邊往林羨那裏走。

    謝寶樹剛好坐在最外側的位置,但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老鄰居,低着頭很認真地在看書。

    姜望坐下來,右邊是林羨,後邊是顧焉。

    在昭國那種極端慕齊的環境裏,顧焉這種對齊人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態度,真的還很少見。

    據說當初在星月原,李龍川還與他私下裏溝通過,對他進行了友好的勸說。

    先前那堂道學課裏,他坐在很角落的位置,全程隱身一般。這一回坐得這麼近,是避不過了,也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

    姜望倒是不拿架子,微笑以應。

    見得姜望坐下來,魯相卿看了一眼已經被他批得額上冒汗的學員,哼了一聲:“你也坐下吧。”

    今日的他高冠博帶,極著儒風。

    在講臺上轉了一步,忽地擡高了音量道:“今日我們便說‘義’!”

    《易經》有三部,所謂《連山》、《歸藏》、《周易》,是爲羣經之首。

    儒道皆修《易經》,當然闡發不同。

    魯相卿今日講的是“元亨利貞”,解的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主講一個“利”字,說的是“各正性命”,是“萬物各有其類”,論的是萬事萬物恰當的價值和收穫。

    那個自小就在學宮裏學習的、名爲吳周的學員,跳出來說什麼君子不言利,結果被魯相卿好一頓訓斥。

    或者是僅僅一頓訓斥並不足夠,沒有說透。又或者是爲了給武安侯講一點有趣的東西,顯顯他稷下學宮常務教習的本事……

    總之魯相卿話鋒一轉,忽然來講“義”。

    在場諸生全都豎耳靜聽。

    “衆所周知,儒門道途,普遍自‘禮、義、信、德、仁、殺’此六字中取,此外亦有諸如‘廉、恥、孝、悌、忠’,但終不如此般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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