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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一十二章 秋風捲落葉(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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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壽安城城主是一個眼窩深陷,一看就酒色過度的年輕人。

    瞧他身上穿的錦繡、戴的珠玉,無不說明他的富貴出身。

    據薛汝石所述,此人乃廣平侯酈復的第三子,是個貪財好色、呼鷹走狗的傢伙。廣平侯嫌他太丟人,早早將他趕出貴邑,調到邊府來。

    名爲子業,其實一業無成。

    靠着不知多少靈藥堆迭,再加上確有一些修行天賦,才推開了天地門,成就騰龍。此後庸庸碌碌,廣平侯費了許多功夫,幫忙積累官道成就,才讓他混到了內府境。

    神通自是沒有一個的。

    若不是有個好爹,無論如何也混不到一城之主的位置。

    其人在壽安城的日子,也是天高皇帝遠,自在享樂,每日裏盡是些烏煙瘴氣的事情。壽安城的城防一應事宜,都是城衛軍主將、酈復當年的老部下袁振負責。

    重玄勝前兩日圍城,酈子業甚至都沒有上城樓。今天不知怎麼,想起來巡視城防了。

    姜望的乾陽赤瞳,甚至都能看清楚他那副沒睡醒的樣子。

    按照薛汝石的說法,這種人應該是一勸就降纔是……

    只想不到,現今反應會如此激烈。

    其人在城樓上破口大罵,把那些個骯髒的俚語丟來丟去,罵得氣勢如虹,罵得新榮營數千人臊眉耷眼。

    罵得壽安城樓,一陣叫好之聲。

    重玄勝倒是不怎麼在意。

    他深知一個人平常的表現,並不意味着這個人的全部。

    他也不在乎,酈子業這樣的紈絝子弟,竟在危急關頭體現出怎樣迥異於平常的勇氣。

    因爲奉隸府局勢已定,幾個人的決心和勇氣,根本也無關大局了……

    若說還有點什麼值得在意的,也就是新榮營的士氣了,畢竟是“食敵一鍾,當吾二十鍾”的事情。

    薛汝石看着城樓上的酈子業,看着這個他平日根本瞧不上的紈絝子弟……明明有單手捏死其人的武力,明明有足夠罵得其人吐血的口才,明明有無數個譬如良禽擇木而棲的理由,但最後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灰頭土臉地回到了重玄勝面前。

    “重玄將軍,我……”

    重玄勝卻笑着問他:“廣平侯是不是長洛人?”

    薛汝石不明白他爲什麼突然問這個,但還是老老實實道:“祖籍是長洛。”

    重玄勝瞥了姜望一眼,那意思是,你看我說得對可對?

    然後纔對薛汝石道:“被指着鼻子罵,不好受吧?”

    薛汝石悶着沒有吭聲。

    重玄勝語重心長地道:“薛將軍啊,區區一個酈子業,今日存,明日亡,罵得再難聽,對你的聲名也沒有什麼影響。我不知夏國有多少個酈子業,但我知道——同樣一件事情,在夏史和在齊史裏的記載,是完全不一樣的。”

    “末將……知道了!”薛汝石道。

    重玄勝拍了拍他的肩膀:“夏史必將終結於此戰,一個岱城的存亡,是不會被記錄的。但是齊史還很長,你能不能留下篇目,就看你的表現了。”

    說完,他也不待薛汝石如何迴應,便已經大步往前,靠近城門百步內,望向城樓之上:“酈子業!”

    他洪聲如雷,驚得城樓上旗幡都一振,也截停了酈子業的滔滔罵聲:“老子知道你是個混賬玩意,隨便你怎麼對夏國人作威作福,也懶得管你。但薛汝石不同!我予他令印,錄他大名,他已是齊人!你敢辱罵老子的部將,是當真不想死得痛快嗎?!”

    他戟指城樓,彷彿點在了那個眼窩深陷的年輕人臉上:“今日你若不與他道歉,城破之時,必拿你點天燈!”

    其聲,其勢,其威。

    驚得酈子業後退一步,險些跌倒!

    旁邊的壽安城守將見勢不妙,一手撐住他,一手往前一揮。

    霎時間城樓上大弩動弦,八根足有九尺長的軍制破法弩箭,封鎖各處,呼嘯着飆射而來。

    重玄勝大手往前一按,重玄之力瘋狂聚攏,直接將這八根咆哮的破法弩箭定止在空中!五指一握,這八根破法弩箭便扭曲起來,竟然攪成一團,被捏成了一個巨大的鐵球。

    “酈子業,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投降,道歉!否則的話……”

    空中巨大的鐵球,隨着他的話語而變幻形態,最後捏成了一個肚皮被剖開的鐵人。隨着重玄勝大手一招,重重地砸在了城門前!

    轟!

    “如此鐵人!”

    與此同時,他負在身後的另一隻手,勾了一勾。

    馬背上的姜望自有默契,眸轉赤金,只往那鐵人一瞥,鐵人肚臍的位置上,便簇起了一縷火焰,炙烈燃燒!

    真個像是一個人,被活生生點了天燈!

    酈子業哪裏見過這等陣仗?他是有愛國之心沒錯,是深恨齊人沒錯,但他畢竟只是一個養尊處優的花花公子,調戲良家婦女在行,卻從未真正經歷過生死考驗!此時親眼見到他有可能的死狀,以如此直觀的方式呈現在面前,整個人幾乎崩潰,哪裏還顧得上什麼風度不風度。

    “撲滅它,撲滅它!”

    他指着城樓下大喊。

    有那附近的士官,趕緊掐動道術,引發瀑流傾落。

    那道術之水衝到火焰上,反倒被火點燃!

    火勢順着瀑流倒灌,幾乎竄到了城樓上,焰光張牙舞爪。

    城樓上一羣士官,驚得人人後仰。

    酈子業更是又往後跌——

    才發現,那火焰已經被護城大陣的光輝所阻。本就是沒可能傷到他的……

    袁振沉默地注視着這一切,知道這壽安城,已是根本守不住了。

    士氣已崩,援軍都絕。

    任是誰來,也無力迴天。

    一城之主都被嚇成這樣,壽安城失守已是必然的事情……只看他們願不願意殉城罷了。

    他自己是不怕死的,酈子業骨子裏有血氣,咬咬牙興許也能共城而死,但是其他人呢?

    在酈子業驚得六神無主的時候,很多人的眼神,已經變了……

    憤怒可以滋生勇氣,仇恨可以催發力量。但涼水澆透了,恐懼會熄滅一切。

    袁振往前一站,將酈子業擋在身後,對重玄勝道:“我們可以投降,但是——”

    重玄勝大手一揮,截斷了他:“我不喜歡別人跟我談條件。現在我來重複一遍我的條件,你能接受,就開城!不能接受,就等死!”

    “現在打開城門投降,這個叫酈子業的,誠懇跟我的部將道歉。如此,城開之時,壽安城一人不死。我承諾你們和岱城守軍同等的待遇,我承諾你們以後作爲一個齊人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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