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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六章我死了,你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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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零六章我死了,你奈我何

    “這麼說,阿嬌怒了?”

    劉徹朝大殿最黑暗的地方問了一句。

    “回陛下的話,阿嬌貴人暴怒!”

    有人輕聲回答。

    “你看到阿嬌刺雲琅的血了?”

    “看到了,僕親自嚐了雲琅滴在地上的血,與常人無異,長門宮大長秋也得出同樣的結果。”

    “巫女心血呢?”

    “大長秋強灌雲琅飲下,除過煩惡嘔吐之外並無不妥。”

    劉徹摸摸耳垂有些發愁的道:“雲琅有問題則還罷了,現在既然沒有問題,鬼神之說就有些欺人太甚。

    阿嬌準備怎麼個暴怒法?”

    “阿嬌貴人準備讓許莫負對她用巫蠱之術,如果她身死,許莫負無罪,如果她安然無恙,誅許莫負滿門。”

    劉徹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喝道:“胡鬧,萬金之軀怎麼輕易涉險?”

    躲在角落裏的黑衣人拜服於地道:“僕婢無能,得到消息的時候,大長秋已經開始捉拿許莫負了。”

    劉徹沉吟片刻,無奈的道:“當初朕提出的這個要求有些無理,現在朕也不好說話。

    傳令給許莫負,不得損傷阿嬌,違令者族誅,曝屍三日。”

    黑衣人小心的擡起頭低聲道:“許莫負將進退兩難。”

    劉徹笑道:“她既然有仙師之名,想來會有兩全法。”

    黑衣人竊笑。

    劉徹也笑了,他們都覺得這會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許莫負就住在上林苑的一座小小的山谷裏,名曰錦繡谷。

    大長秋到來的時候,許氏正在大辦喪事,只是,辦喪事的人臉上沒有任何悲哀之色,反倒一個個喜氣洋洋的,似乎在迎接一個新的生命到來。

    郭解一聲大紅袍,紗冠上卻纏着一條麻布,見到大長秋遠遠地就迎過來,連稱死罪。

    大長秋看看許氏莊園上插滿的白幡,皺眉道:“許氏那位先人辭世了?”

    “許氏老祖侯。”

    大長秋笑道:“真是時候啊……”

    郭解笑道:“老祖侯說了,她卜卦不準,自然會遭天譴,一飲一啄,全是天定。”

    大長秋道:“某家能否入內拜謁?”

    郭解笑道:“自然可以,老祖侯臨去之時就說了,她要停靈三月,等到春日屍骨無法保存,再入土爲安。”

    “確實辭世了?”

    郭解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惶恐之色,抱拳痛苦的道:“老祖侯做的事情,郭解委實不知,還請長秋宮明鑑。”

    大長秋面無表情的道:“這件事,你還沒有資格參與,然,名雌亭侯做的事情非常下作,想一死了之恐怕難了,帶路,先讓某家拜謁亭侯。”

    郭解帶着大長秋走進了莊園,卻在第二進的院子前停下腳步,一個不停地抹着汗水的矮胖老人迎接大長秋進入了內宅。

    “許氏族長許錦亭見過長秋宮。”

    大長秋見許錦亭一身白衣打扮,遂皺眉道:“你該是官身才對。”

    許錦亭拱手道:“家母自知卜卦有誤,已經上表請陛下革除名雌亭侯爵位,許氏從此無官無職,乃是山野村夫了。”

    大長秋看了許錦亭一眼道:“何苦來哉?”

    許錦亭擦拭一把腦門上的汗水道:“這就要問家母了,鄙夫一無所知啊。”

    說着話,兩人來到了靈堂,大長秋擡眼一看,見皇帝身邊的貼身宦官隋越正狐疑的瞅着眼前的棺木。

    大長秋官職高過隋越,等隋越跟他見禮完畢就問道:“確定嗎?”

    隋越苦笑道:“看不出問題,還請長秋宮確認。”

    大長秋看了隋越一眼道:“你伺候陛下這麼多年,也深得陛下信賴,知道你爲何還只是一介黃門麼?”

    隋越拱手道:“請長秋宮賜教。”

    大長秋搖搖頭道:“因爲你從來都不肯擔責任,這樣的人雖然會受陛下信賴,卻不足以讓陛下將你放在更重要的位置上。”

    隋越輕笑道:“棺木裏的這位曾經爲僕卜卦,說,等我左腳有十斤重的時候就是僕飛黃騰達之日。”

    大長秋一邊仔細的辨認棺木裏的許莫負,一邊哼了一聲道:“你進宮的時候就是一個小滑頭,現在變成了一個大滑頭,將來也會變成一個老滑頭,怎麼連這樣的騙術都會信?”

    隋越道:“有念想總比沒念想要好。”

    大長秋從隋越頭上拔下一根頭髮,正要放在許莫負的鼻端測試。

    一邊的許錦亭卻早早準備好了雞絨放在盤子裏。

    大長秋丟掉隋越的頭髮,挑揀了一撮最細,最輕的絨毛放在許莫負的鼻端。

    絨毛紋絲不動,大長秋也不着急,問隋越:“你來的何其急也?”

    隋越攤攤手道:“本來是奉陛下之命來傳達旨意的,結果,許莫負沒福氣聽旨了。”

    “重要嗎?”

    “密旨!”

    聽到這兩個字,大長秋就不再問了,不宣諸於文字的旨意,他聽了都會有麻煩。

    聽不聽密旨不重要,只要大長秋想知道,總會有法子知道的,不過,現在最大的麻煩卻是許莫負鼻端的那一撮絨毛,它真的一動不動,放在許莫負的鼻子上跟放在桌子上沒有什麼差別。

    大長秋沒有拿下那撮絨毛的意思,喚過許錦亭問道:“亭侯是如何辭世的?”

    許錦亭躬身道:“家母先是召集了子孫來廳堂聽訓,我來的時候,家母已經坐在棺木中了。

    他告誡我等許氏子孫,從今往後當一心學易,心神莫要旁騖,莫使家學斷了傳承。

    而後就緩緩躺倒,片刻之後就呼吸全無,我等方知老祖侯已經辭世了。“

    “因何家中不見絲毫悲切之意?”

    “家母說,她死之後,兩百年後會再來,那時候或許能幫許氏度過亂世。

    還說,她只是活的不耐煩了,準備長眠,不許我等悲傷。”

    大長秋又看了一眼許莫負栩栩如生的面容,那一撮絨毛到底沒有動彈一下,他揮揮衣袖,那撮絨毛立刻就飛遁無蹤。

    他的心情很不好,已經安排好了的事情,現在戛然而止,讓他的心頭多少有些憤怒。

    憤怒這種情緒只能對活人有一些作用,面對死人,你唯有把自己活活氣死,纔有可能去另外一個世界找許莫負的晦氣。

    精心準備的一拳打在了空出,這讓大長秋有一種要吐血的感覺。

    他越看許莫負那張臉,越覺得那張臉上佈滿了嘲諷之意——現在我死了,你能奈我何?

    雲琅在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只能苦笑一聲。

    許莫負自戕身亡,已經爲自己說出的不準確的話付出了代價,這個時候要是再找許氏的麻煩,已經師出無名了。

    正在聽師傅講述太宰往事的霍光,也只能同情的看着師傅,沒有任何話可以安慰師傅。

    就像他剛剛經歷的事情一樣,全都是沒有法子解決的。

    一個自稱活的不耐煩的人,死亡對他來說就跟睡覺差不多,沒有多大的難度。

    而他給雲琅造成的創傷,卻真真實實的落在了雲琅的身上,永遠都去不掉。

    雲琅甚至能猜出來許莫負兩百年後可能真的會重新來到世上,而復生之後她的名字應該叫——許邵。

    想到這裏,雲琅就看了看坐在一邊把紙張往嘴裏送的雲哲。

    霍光從小師弟嘴裏掏出那一疙瘩紙,見小師弟癟着嘴巴要哭,就抱着他一邊走動,一邊逗弄。

    雲琅長嘆一口氣,對霍光道:“從今後務必小心謹慎,能不犯錯就莫要犯錯。

    我們這樣的人,犯不起錯誤,一旦出了差池,後果就不是我們自己所能掌控的了。”

    霍光笑道:“師傅培育弟子,弟子再培育小師弟,只要方法得當,我們總會一路走下去的。”

    雲琅搖頭道:“不用,他該有自己的路要走,看將來的選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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